散文 逝去的琴声（原创）作者 默然

逝 去 的 琴 声


夜，很静，静的让人感觉的有点压抑。深秋的夜，竟然没有一丝风在游走，城市间白 日的喧闹如同蒸发般的消失，唯有这夜空里的几颗星星，还在顽强的眨着疲惫的眼睛，将几抹惨淡的光，洒在窗外那棵钻天的白杨上。
没有一丝睡意，双耳在极力的捕捉窗外每一丝可能出现的声响。
夜，很深、很深了，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浑浑噩噩……
迷蒙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悠的琴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熟悉。哀怨、缠绵的 旋律反复倾诉着的是那个忧伤的主题。是它，是它，我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让这忧伤的旋律侵扰我宁静的思绪。
《暗夜里的忧伤》，这首我每时每刻都在心底吟唱却始终不敢倾听的曲子，此刻，却像魔一般的钻进了我的耳膜。
眼睛潮湿了，任由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过，连同记忆一道向心底最深处坠落，撞击在记忆的闸门，跌破成点点支离的水花。
一直都难以忘怀那个与自己偶遇的她、那轻启的唇间吐出的哀怨和那指间流淌出的细碎得犹如撕裂一般的琴声......
一次邂逅，就有了那一段潜藏于心中的伤痛。
它很美，仿佛一泓碧绿的清潭，沁润着我的心田；它很痛，仿佛一团善变的火焰，灼伤了我的双眼。那次相遇，就像早春突起的雾，朦胧的似有似无，却始终莫名的缠绕着我。更像自己的影子，无法丢弃，也无法躲避，让虚无和存在顽强的结合，演绎着一场纯真的浪漫和铭心的伤痛……
那是个早上，在沙棘花还滴着露水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琴声，飘渺如天籁一般，和着山雀清脆的鸣叫，在山谷里流淌。循声望去，远远地，一个白色的轮廓在薄雾间时隐时现，那首《暗夜里的忧伤》从薄雾里飘出，轻轻地、钻进了我的耳帘。这是一首听起来让人心碎的曲子，带着些许的哀怨、些许的缠绵。怕惊扰了她用心沉醉的演绎，我只能远远的倾听，很美、很美......当最后一个音符从她的指尖滑落，我依稀看到，她垂下了头。
仿佛很近，却又隔得很远，看得见她颤抖的身影，却看不见她愁楚的脸。被那华美的乐曲吸引着，我，慢慢的、悄悄的走近了她。
一袭白衣、一头黑发，在清晨的微风中显得格外的寒冷，格外的孱弱。一串泪珠沿着腮旁滑落，摔在沙棘花翠绿的枝芽上，和露水融成一体，但我分明看见了那晶莹的露珠中夹带的红色，那，那是血水吗？心，被无端的抽紧了！
“你好”我轻声的说，似乎怕吓着了她。一个颤抖，她慢慢地扭转了身躯。看见她的面容，我竟有些傻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飘逸，映衬着她如玉一样晶莹的肌肤，含泪的眼眶仿佛一池清莹的秋水，茫然的注视着，很冷、很冷。在这所有的冷色中，只有她手中握着的那把火红色的琴，灼热了我有些胆怯的眼神。
“你是谁”？“我是你的听众”，“是吗？我好像已经没有听众了”，一丝苦笑从她绯红的唇间流出，像是自嘲，更多的却像是在诉说着无奈。“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我的听众已经不在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嗓音是哽咽的，我又看见了她眼眶里滴出的血水。
心，越发的冷了，冷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有一个感觉告诉我，她肯定有一个痛的让人揪心的故事，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故事。
“能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会儿吗”？我无语，轻轻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开，然而内心深处涌动的不安，又让我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就这样，隔着山间薄薄的雾，我注视着她，还是那一个朦胧的背影，白的有点冷。
太阳已经悄悄的上升，一片金色洒满祁连北麓的山间。我看见金色的光环将她笼罩，一个景象在我的眼前诞生了。群山含黛，衬托出她优雅的身姿，清风拂面，漂浮起一头乌黑的长发。圣洁典雅、美丽端庄，犹如仙女下凡，更似太阳女神的化身。我的想象在无边的思绪中驰骋，心，陶醉在这美好的景色之中。
矿区的广播吹响了，宣告着一天生活的开始。我又一次走近她，她还是那样静静的站着，孤独、无助。我轻声的问道“要上班了，快回去吧”，她回过头来，冲我淡淡的说了声：“谢谢，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望着她扭转的身躯，我困惑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就在此时，我忽然听到她幽幽的问话：“明天，你还会来吗”？我止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她。“会的，我还会来听你弹琴，”“谢谢，你能为我带一束马兰花吗”？“能，我会的”，我有些迫不及待的应道，“要紫色的，行吗”？“行，我会办到的”。“再见”！“再见”！
带着一种突来的喜悦，我离开了她，离开了今生让我为之伤痛不已的那个山岗……
那个晚上，我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激动占据。一夜的辗转反侧让我在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直到又被广播吵醒。太阳已经冒出山尖很高，沉寂了一夜的矿区开始沸腾了。我抬腕看了看表，已是早晨八点多钟了，心道：“坏了，肯定晚了”，顾不得洗脸漱口，捧起昨日傍晚就采好却依然鲜活的马兰花往屋后的山岗奔去。
山上依旧是那么的宁静，依旧是薄雾缭绕，只是少了那华美的琴声和山雀的鸣叫。静，一片沉寂的静，静的让人心冷。
带着深深的自责和隐隐的不安，我来到了昨日偶遇的山岗。
空旷的山梁上，只剩下少许还未散尽的薄雾仍在飘舞，昨日她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串零乱的的脚印和那把靠在沙棘树旁火红的琴。那一片火红是那么的扎眼，也让我的心冰到了极点。
手中的马兰花散落了，我顾不得拾起，一把抓起树旁的琴，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是什么？琴身的指板间夹着一张纸条，我迫不及待的将它打开。
“不知名的大哥：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来了，或许是我命中注定，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刻，也无法收到一束我最喜欢的马兰花。但我不怪你，因为，我用生命弹奏的那首乐曲是我今生的绝唱，而你的出现，也许，正是上苍叫你来替代“他”倾听我最后的诉说的。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听众了。他是我生命的支撑、也是我生命的全部，更何况，他、是为我走的......谢谢了！大哥。如果你来了，就请你将这把琴埋了。它曾经给我带来过许多的快乐。我不想让它孤单，但又不忍心让它陪伴，就请你帮我埋了它吧，好吗？别忘了，在它的坟前摆上几朵马兰，我的灵魂会在天国为它祈祷的。别了大哥，能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认识你，真好！ 暗夜的忧伤 即日”。
泪水，止不住的溢满了眼眶，我匍匐在地，将那把琴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起风了，满山的沙棘被风吹落下一片白茫茫的花瓣，不停地向山崖下飘去，似乎在追寻着她的足迹，山谷间回荡的轰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灵魂发出的呼叫。祁连山用它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是否能为她奏响一曲天葬的交响？这一把火红的琴在风中低呜的，是否就是它为自己唱响的挽歌？如果说那一首交响是为了讴歌生死相依的爱情，那么，这一曲挽歌便是在唱响生命痛楚的挣扎。
许多年以后，我知道了那个姑娘的名字，她叫马兰。我不想再继续打听她为什么会轻生。只知道在那个清晨，有一个很美、很美、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孩，消失在那座有着很多沙棘花的山岗，身边，还有一把火红火红的琴。
我没有埋掉那把琴，把它挂在了我的床头，只是，从那天起，我把那座山岗叫做“马兰峰”，我的房间始终都摆着一束开的娇艳的、紫色的马兰花。每当马兰的幽香在深夜里轻轻地弥漫，那首《暗夜里的忧伤》也会在我心底轻轻地奏响。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首歌，

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歌唱。

有时候泪流满面，

有时候黯然神伤。

那是心的释放！

那是爱在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