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小语的文集

聆听一条河从我的心灵经过　　　　　

　　很想靠近一条河流。

　　不论深浅，不论急缓，只要不曾断流，便依然有一种活力，依然有一种生命的心动。

　　聆听一条河流从我的眼前，或者只是在我的梦里流过，象情人的脚步经过我的窗户，象儿时的童谣在耳际飘起，有些远但却清晰如画。

　　河流在诉说，深深的心事随季节慢慢变浅，长长的等待变得近在眼前，是的，有一种喜悦有一种感动，在所有的喧嚣里独特而清越。

　　在长长的岁月里，我选择的是聆听！不紧不慢，就要有这一些静静的等待！

　　曾经也看过海。 有巨浪的狂啸，也有无边无际的宁静！

　　我看不透，也无法把握！海太大了，大得可以忽视自已的存在；海太深了，深得令人无法了解；海太远了，远得我们的目光永远无法企及。

　　海多变及至妖异，它可以吸引所有的人，还有所有的河。它站得最低，却看起来最高。

　　海是目标，海是向往，海也许还是一种归宿。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人也许从来没有见到过海！他们的身边，有的只是河，也许很大， 如同一条江，也许是很小， 只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可是无关得失。一条河也指引着生命的流向，一条河也可以蕴育着蓬勃的生命。

　　更多的时候，我们的身边需要的只是一条河！

　　我曾经在梦中找过这样一条河。这是一条很美丽的河流。星光在河水里荡漾，蝴蝶在河面飞舞，河面上还铺满了鲜花，远远的便可以闻到栀子花香，河流清澈见底，河底有着清亮的鹅卵石，成群的鱼儿在嬉戏。

　　我也想过要坐一条小船，在星辉斑澜里放歌，我也想过要撑一只长篙，在青草更青处漫溯，我还想过要和美丽的姑娘，在这样的河里漫无目的地飘荡，既便永无止境也不放弃梦想。

　　然而只是梦而已！梦醒的时候，周围只是一片寂静。是的，周围只是一片寂静！可是分明的，我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多么的清晰，多么的动听！我仿佛听到了生命源头的歌声，正滋润着我的心灵。

　　可是在哪里呢？ 夜是如此地黑。我很难找得到方向。 在无边的黑里找寻。四周弥漫着的是无边的恐惧。 也许远着呢？ 我拾起一块石头，远远地扔出去。传来的只是干枯的声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河流已不再清冽，天空不再明静，人心也不再单纯。

　　没有鱼，没有草，没有一丝丝生命的灵动。 河流变得喜怒无常。

　　河流可以因为愤怒而泛滥，淹没生命，淹没生命中所有的热情；河流也可以因为绝望而干枯，流失生命，散失掉生命中最后一滴的感情。

　　河流已变得混浊难懂，我再也看不清河流的心灵。或者，在这样的秋末开始，河流便已干枯，只留下风的叹息！

　　站在一条河旁，往河里看，我看到的是一个孤瘦的影，一张苍白的脸，一双忧郁的眼。

　　河流依然在诉说，却不再动听，听起来更象是呜咽。我曾经多么想靠近的一条河流，如今却象我的泪水一样苦涩。

　　然而，我依然想靠近，我依然想聆听，其实是为了寻找。

　　既便周围充斥的仍然是无尽的喧嚣，既便周围也许还是黑一样的死寂。

　　静静地聆听，可以听得到的，也许只是想象，也许不是！

　　多少个夜里，我听见，一条河，从春到冬不分季节，分分秒秒不分昼夜。

　　它奔流不止，带着依然清纯的感情和希望。它从我的心灵淌过，也许不仅仅是我，它淌过的是一个又一个人的心灵，带来的是一片又一片生命的绿色。

爱尔克的灯光　　

　　哈立希岛上，姐姐爱尔克，每夜每夜都燃着一盏灯。灯光就亮在她的窗前，她要用这灯光来给她航海的兄弟指路，她怕他那远航的兄弟找不到回家的门。可是直到可怜的姐姐爱尔克失望地进了坟墓，她也没能等到那个出远门的兄弟回来。

　　1941年的巴金，是怎样的忧伤。他在眼泪和欢笑里 找寻着同样一个和姐姐有关的忧伤记忆，在黑暗里，他也是盛满希望地在找寻着那盏能够指引他回家的灯光。他回来了，可是他的姐姐却已经死了。只留下“甜蜜的家”上那永恒不变的“长宜子孙”四个冷冷的字无声无息地扑过来。

　　有时候我会这样想，也许阅读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在文字里，我仿佛一直陪同着一位孤独的身影，彷徨在清冷的街道上。灯光一直在梦里出现，走过了很多很多路的那位 孤独的寻梦人，他回到故乡，没有找到他梦想的灯光，相反内心却更是一片黑暗。在所有亲密的记忆深处，传来的是我和作者一样痛苦的叫喊。

　　可是，即便是在某种痛苦的情绪里挣扎，我似乎也无法拒绝这样一种心灵的对话。也许，在无数次不同文字里徜徉的我，其实也是为了找寻某种可以指引我走出黑暗的一盏灯。在阅读或者阅读之外寻找，我不知道这样的路有多长，我甚至不知道这样一条路是否真的可以引我找到那盏灯，但，我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下去，不管是嘲笑还是蔑视。

　　在我看来，黑暗永远是可怕的。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走，似乎永无方向，似乎永无尽头，这是一种无法排解的恐惧。直到如今，我依然常常想起少年时代我每天都要经过的一条路。那时候，晚上放学回家时，总要独自经过一条荒凉的小路，路的两旁并不像如今一样，房屋林立，有的只是一些枯枝杂草在风里晃动，给我带来某种诡异的甚至离奇的想象。在这样的一条小路上行走的我，对灯光的渴望是无比强烈的。

　　记得有一个雨夜，我在这条泥泞的路口 止步了。在那瞬间，所有离奇的想象扑面而来，勾起的是我内心深处 深藏的所有恐惧。我不知所措，进退两难。却在这时候，我的身后射来了一束亮光，其实并不亮，只是手电筒的光芒。可是那一刻，我的内心却突然得到了某种温暖和勇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束光芒陪了我一路。直到现在，我依然深深地记得这一幕。那位夜行的陌生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束光对我有多么重要，正是这样一束光给了我继续行走的勇气。

　　那时候，我不知道巴金，不知道 有那位姐姐爱尔克的灯光，不知道人生的路有多漫长。然而无关我对灯光的渴求。很多年了，我再也不是那个会怕黑的无知少年了；很多年了，我懂得了很多事，我目睹了一幕一幕人生的悲喜；很多年了，或者经历或者旁观，我也在一次又一次自己和别人的欢笑与眼泪里将自己平凡的人生过掉；很多年了，我终于知道，心灵在黑暗里迷路远比失掉生命本身还可怕；很多年了，我终于知道，一盏灯，对于奔走在漫漫人生路上的我，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我也在找寻一盏灯，一盏不会熄灭的灯。它可以指引我找到爱情，找到活着的意义，找到生命的家园。可是，我不*知道，谁将会是那位不变的执灯人？

　　姐姐爱尔克死了，可是她盼望的心并没有死掉。她的那位 再也没有回来的兄弟，在茫茫的大海里，在他活着的每分每秒里，是否还能遥望到 那盏灯*的光芒？回到故乡的巴金，他的姐姐早已死去，可是在悲伤的记忆里，他那颗找寻的心也没有死掉，他还可以*看到爱尔克的灯光在他的心灵深处闪耀。

　　其实无论是生是死，爱尔克的灯光一直没有熄灭掉。在人生的大海里，它的光茫，一直是远航迷路的人 归航的方向。

彼岸的灯火

　　心灵的灯，在寂静中光明，在热闹中熄灭。--冰心

　　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曾经在一座城市的长河岸边眺望过彼岸的灯火。那是一座彻底陌生的城市，一条彻底陌生的河。然而，当彼岸的灯火映入视线的一刻，却让我觉得分外的熟悉和亲切，很远的人仿佛也变得在极近处，幽暗的路途仿佛也变得光亮了起来。我想，那样的灯光，即使是在一个人的夜里，也让人觉得内心并不孤单。

　　所有的灯火都有着温暖的意义吧。事实上，我常常在凝望黑夜里的灯火时，内心涌起一股类似于“家”的感觉。我觉得每一灯火的背后，都有着可以让人靠近的力量。无论是归途还是远行，灯火都是最好的伴侣。

　　最近常常想起少年时候读过的一篇文章，作者是谁，已经忘掉了。但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其中描述的某些细节。一个远行的人，在黑暗的河水中泛舟寻找光明。灯光似乎就在前面，彼岸似乎即可抵达。毫无疑问，这样的寻找总是令人充满希望。可是，还远着呢，船夫说。真的，还远着呢。

　　我喜欢这样的故事，喜欢这样的描述。那么的宁静，又透着一丝神秘。仿佛自己就在那条船上，晃晃悠悠。一切近在咫尺，一切又似乎永在远方。有什么要紧呢？重要的是灯火，哪怕它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美丽，也可以给孤独旅程中的你带来无限的想象和希望。

　　因为黑暗，所以才格外渴望光明。因为有寒冷，所以才格外需要温暖。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如果内心黑暗，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灯光的意义其实就是生命的意义吧。我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有像我一样的渴求，可是我愿意相信，无论是在多么黑暗的时候，前行的人内心也是光亮的。西方人过生日，总是要燃起一支一支的蜡烛。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庆祝生日的时候，却要将蜡烛一一吹灭。以至于有朋友为我过生日时，我总是犹豫着，我宁愿那一支支蜡烛可以永远地燃烧着。我喜欢那种光茫，喜欢那种光茫映入眼中时温暖的感觉。有一种光茫不一定需要最耀眼，却总能够安静地照亮人们的心灵。

　　我有一个朋友曾对我说，彼岸的灯火，看起来总是最美丽，所以总让人忍不住想渡过去看一看。我想，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都有这么一片灯火吧，有时候它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近，它可能总是喜欢美丽在遥远的彼岸。可是不管有多么遥远，它始终光亮在你的眼前，吸引着你不断地朝它前行。渡过去，渡过去，即是光明。或许，再漫长的人生，也不过是这样的一渡吧。

放下，那块石头

　　新年到来的时候，她总是显得特别高兴。因为，每到新年来临，她都可以收到一份礼物。

　　礼物盒，是她一直喜欢的那种包扎方式，有两朵蓝色的蝴蝶结。而礼物，其实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心的形状，天然的。有时色彩斑斓，有时洁白无瑕。她总是小心奕奕地收藏好。这是一个秘密。没有别的人知道，包括她的先生。

　　她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新年。站台，南方的冬天居然飘起了雪花。他们相拥着，泪流满面。那是一个让人心碎的时刻。分手，这个字眼，谁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他是她的初恋情人，从事地质勘探工作，居无定所。他们相爱，但是不能在一起。他们的爱情是不被祝福的爱情。

　　火车要开了。她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整个世界。她说她无法想象失去了他的世界会变成怎样。她的表白让他心碎，几乎让他动摇。最后，他含泪，交给她一个礼物盒，说是一块石头。并许诺，将来，不管流浪到哪里，不管能不能见面，每年新年，他都会找一块最美丽的石头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她。一块最美丽的石头。那是一颗已经变得坚硬的心吗？她悲伤地想着，然后，痛哭失声。

　　生活开始变得平庸。她终于难以抗拒父母的压力，嫁给了现在的先生。结婚多年，生活平淡而没有***。她觉得和先生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这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她淡淡地想。其实，先生对她很好，细心，而且一切都依着她，包括她说暂时不想要孩子。她像个公主一样被呵护着。可是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她想要的。早在多年前，她的心就被一个人带走了。

　　她常常期待，那个美好的日子的来临。她并没有失望，礼物，总是能如期来临。她感到忧伤而甜蜜。她想，她和他的爱，这辈子也只能遥遥相望，这也许是她内心最美好的感情了。不是吗，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不肯坚持放下一切跟他走？她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只有依靠这些礼物，沉默地坚守着内心的爱情。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她充满期待。那天，她一个人在街上行走，恍惚，竟没发现一辆车朝她撞过来，紧要关头，一个人冲过来，推开了她．．．

　　推开她的人竟然是她的先生。然而，她的先生却因此倒在了血泊之中。她惊恐万分。手术后，她的先生一直昏迷。她天天守着，并且开始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失去了依靠，她感到疲惫，惊慌。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肩负一个家，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受先生呵护的日子。

　　她的先生依然昏迷着，有一次，居然在昏迷中一次一次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的心中一热。她突然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她的先生。幸好，先生终于度过了危险期，醒了。她的心放下了一块石头。可是另外一块石头，她还没有放下。新年到了，约定的日子已经过了，可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收到礼物，她越来越不安。躺在病床上的先生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安。

　　那天，晚上。她在梦中惊醒。醒来，看到先生的病床竟然是空的。她走出病房，竟然看到她的先生。他想干什么？她想叫，不知为什么竟然忍住了。她悄悄地跟着她的先生，看着他艰难地一步一步迈回家里。

　　门并没有关。灯亮着。她静静地站在门外，透着门缝看见他的先生翻箱倒柜在寻找些什么。她有些绝望。看来先生真的怀疑她了，以至于伤还没有好，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找证据了。再后来，她居然听到了纸张撕裂的声音。那是她最宝贵的礼物啊，怎么可以。她冲了进去。先生显然吃了一惊，手足无措，脸色苍白。

　　然而，她看到的情形是，先生正艰难地用受伤的手，包扎着一个小礼盒。是她熟悉的包扎方式，两朵蓝色的蝴蝶结。她打开礼盒，发现也是一块小石头，心的形状，安静地躺在在礼盒里。

　　她呆住了。先生起初是有点惊慌，后来，终于冲她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你每年都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虽然我不知道这件礼物对于你的意义，但是我想那一定很重要。所以，我也想送一份新年的礼物给你，但是，我找到的石头并不美丽，不晓得这块石头能不能代替，我希望可以给你快乐。”先生的叙述很平静，但是眼中却有泪光。

　　她呆呆地听着，突然感到和先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先生或许是知道她的秘密的。她无法想象，在漫长的时光里，先生是以一种怎样的胸怀来宽容着她那时刻想要出逃的感情的。可是在这一刻，她却觉察到了一份更深沉也更恒久的爱，无边无际地弥漫过来。她流着泪，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先生，心想，为了幸福，或许，她要放下那块石头了。

　　很多时候，我们容易陷入过去，可是我们不知道，深藏在记忆里的美好，随着时间，它也会慢慢变成石头。若是一直放不下，又怎么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的心中也有这样一块石头吗？

感觉　　 闻小语

　　我感觉有些许的空虚

　　一切过往的人，一切过往的事

　　匆匆，是那么的匆匆，仿佛不留丝毫的痕迹。

　　阳光冷冷地注视着我的心灵，我冷冷地注视着我的感情。

　　感情可以是新的，回忆却总是旧的。

　　“总有些以为是忘记的东西堆积在心底，就好象昏暗的记忆无法躲避，痛苦总是要比快乐还要清晰。”一首老歌，分分秒秒，緾挠我的心灵，为什么寂寞总是如影随行。

　　我听见心碎的声音，原来心碎的声音也可以是如此的动听。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繁花已落尽，原来葬花也是有形的，心灵的空虚不过是葬花的深渊，用多少的眼泪也无法填平。

　　我看见啼血的杜鹃，终于明白没有结果的等待是一种怎样的伤悲，但我不能选择归鸟，我只能等待，于是我越发的空虚。

　　是的，我坐在人群里，选择的只是空虚的等待。

　　我看见 人群的欢笑 人群的悲伤 人群的寂寞 人群的无奈。

　　正如我看见自已曾有的欢笑 自已曾有的悲伤 自已曾有的寂寞 自已曾有的无奈。

　　我同情他们 正如我同情自已。他们是我时间的镜子，我只有躲在时间的深处，我学着麻醉 学着遗忘。

　　“由来只有新人笑，那曾听得旧人哭”

　　“衣不如新 人不如旧”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念着这些，是的，我的等待是如此的空虚 我的感觉是如此的空虚 还有我的爱似乎也变得空虚起来了。

　　我感觉，我正在渐渐老去。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切，并且变得有些痛苦，似乎正在掩盖我的空虚。

　　在这样的岁月，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来的方向没有去的方向。

　　唯我这样 独自地等 独自地老。

　　匆匆、还是匆匆、、、

孤独之寻　

　　很多时候，就算是在一个庸常的日子里，我也愿意沉溺于某种孤独。我的孤独感源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已经忘记了。

　　少年时，我曾做过许多关于飞翔的梦，我常常梦见自己一个人拼命地拍动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到我想要的高度。

　　我不知道，梦里的我，到底是为了追赶还是为了逃离，但最终，我总是陷入一股巨大的孤独和迷茫中。

　　毫无疑问，年轻的我，的确曾经无数次地渴望过飞翔，但我却从未想过，在我的梦里，飞翔的感觉竟是这般的沉重，飞翔的过程竟是如此的孤独。

　　繁华散尽，花开花谢，生命最终走向的仿佛都是同一个地方。那么，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承认， 这是一个有些庸俗且无聊的问题，但恰恰是这样一个问题，让我至今困惑不已。

　　其实这样的追问，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问问而已，我从未想过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些问题，就算你明知道没有答案，你仍然会花上一生的时间来寻找。而这么一寻找，默默地，就已经很多年了。我仿佛现在才明白，原来生命的大部份时光，都是用来寻找的。

　　有一个朋友曾这样问过我，为什么你的文字里常常充满着寻找和孤独？我只是对他笑笑，却没有回答。 我想，我可能会给他一个答案，那就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寻找些什么，我只是试图想将自己的人生看得更清楚些。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这个答案只是属于我。所以我依然用一种孤独的姿态行走着。

　　我坚持认为，生命的过程也许就是一个寻找的过程。 每一个人的寻找也许都是唯一的，所以注定了每一个人在寻找的过程中都是孤独的。

　　有的人也许已经找到了，所以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他是微笑而满足地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的人也许一生也无法找到，所以他到死都不愿意闭上双眼和松开双手，因为他还想寻找或抓住些什么。

　　从繁华到衰败，从花开到花落，从生到死，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停地走下去，一些人离开了，接着，一些人又来了，所以，路依然漫长。

　　少年时有一段时光，我对一首诗分外迷恋。我喜欢反反复复地咏念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样的诗句。

　　我对陈子昂的其它诗已然毫无印象，但唯独对这一首诗却情有独衷，我想，我所迷恋的其实是诗里面透露出的巨大的孤独感。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其实就是一个人在路上吧。我想陈子昂站在绝顶上的时候，他一定也在寻找些什么。或者他找到了，或者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但不管怎样，他都无法走出他内心长长的寂寞。

　　我承认我喜欢那种登高远眺的感觉，不是因为我有着某种勃勃的野心，也不是因为我格外喜欢寂寞，而是因为我希望自己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些。

　　我喜欢那种深邃感，哪怕是我一无所知的深邃。

　　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比别人看得更高更远，也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些什么。

　　但是当我混迹于人群，当我也象街头的人群一样为了生活而匆匆奔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并不比别人看得更远，我并没有找到我所需要的。

　　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唯一比别人看得更清楚的是我内心的孤独感。

　　在纷纷挠挠的尘世里，我常常会忘记寻找的方向，唯有在孤独寂静的时刻，我才能试着用心灵去辨别。

　　寻找未必总是朝着未知的未来，有时候却往往需要回到过去。直到如今，我还常常会想起记忆中的家园。

　　我家附近曾经是一片荒凉，那时候，家的周围并没有多少房子，有的是一些零散的树和密密的草。

　　在我的印象里，一座远离人群的房子，多少容易滋生出某种孤独。

　　很多年后，我却莫名地怀念起这样一种荒凉来了，也许正是在这样一种荒凉的境地里，反而更容易种植一些温情和梦想。

　　我童年或者少年时代的很多梦想，便是在这样一片荒凉里滋生的。所以，我常常怀念这些梦想，怀念这些房子周围寂寞的草，怀念那些琐碎生活里所有生动的声音，我想，这种怀念，也许仅仅是我对过去的一种寻找。

　　如今，我家附近早已是房屋林立，人群涌动了，可是，那并不能让我摆脱孤独。

　　我开始喜欢从人群中寻找关于过去的点点滴滴。 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却再也找不回过去了。

　　想想，人生多么奇怪啊，有时候，空间的缩小并不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东西就在眼前，你却视若无睹，正如有些人近在咫尺，你却依然感到陌生。

　　你选择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不知道为什么，往往却越寻越远。

　　六

　　我不知道，这种孤独感是不是我与生俱来的。

　　又或者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隐匿着这样一种孤独。

　　人在孤独的时候，也许更能够洞悉心灵深处一些常被人遗忘的角落。

　　你会记得生命中的每一次相聚和离别，每一次花开与花落，你会在寂静中倾听到一群一群的鸟呼啦啦地飞过头顶，接着远方的流水会轻轻地淌过梦乡，然后，风会低语着经过一片一片树林。

　　也许，那些都是我在孤独的寻找中遭遇的某个短暂的过程。

　　孤独让我安静，让我思考，让我寻找，同时也让我别无选择地一个人行走。

　　生命终究是这样走下去的，不管你是否习惯。

关于往事

　　我常以为，所有的往事都已随风而去，已逝的光阴不会留下什痕迹。

　　我常以为，我只是一个一直朝前走的勇士，不会为了某个遥远的诺言而停留。

　　我常以为，一个懂得放弃的人才会真正获得幸福，一个忘记过去的人才能真正快乐。

　　然而，如今，我是为了什么而痛苦，为了什么而欢乐？

　　是往事么？是的，这世界谁没有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呢？ 往事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丢弃的啊！

　　也许生活太寂寞，也许生活太无奈，也许没有也许，我们总是不经意间将往事点燃，既便是从痛苦的往事里也试图能找出些许的甜蜜。

　　记忆有痛苦也有欢乐，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对一个人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在生命的长河中，有一些东西是我们一生都无法摒弃的。我们未来的生存、悲欢、爱恨，何曾逃脱我们过去的影子呢？

　　我们也许依然牢牢记住一些人的话语、依然深深怀想着一段美丽的爱情、依然不曾摆脱一些伤害和挫折，这些也许足以影响我们将来的一切。

　　我们是如此的忙碌，也许是为了生存为了理想为了未来。似乎所有的目标最终都归结到未来。然而未来总是遥遥无期，仿佛海市蜃楼般映在我们的前方。这多少教人有些茫然和失望。

　　那么，往事是什么呢？是一场梦么？然而它是真实的，它仿佛一面镜子，不断照映着现实和未来，让我们前行和取舍。

　　在来去之间，我们是如此的匆匆，仿佛不曾带走些许的东西，唯独记忆中的往事常在寂寥时涌上心头，让我们觉得活着不是一无所有。

跪下心灵

　　我一直被一些地域情结长久地缠绕着，无法释怀，我喜欢那些保持至今的古老和残旧，可以让我去触摸逝去的时光，那里藏诺着视觉的惊喜与心灵的震撼。我甚至非常喜欢行走这个词汇，可以代表自己的步履、诠释自己的心路和思想。因此，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路上。

　　独自在路上。

　　我曾经被一个声音引领着试图抵达另一个心灵，那些黑压压的文字象暴雨前沉闷的夜空，让我有窒息和疼痛的感觉，但我有足够的坚强和隐忍，有足够的勇气和固执，让自己走在一个人的天空下。

　　还是喜欢沿着聆听的路，在文字中把曾经的一些过往沉淀，以夜晚的心情，以今夜的无眠。

　　今夜，我将被无边的黑吞噬。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聆听仿佛是一曲盛大的交响，在华美中沉沦与陶醉，又仿佛有珠落玉盘的弦音在铮铮作响，我手捧着一杯淡淡的茶，独自对着一屏幽冷的清辉，听着自己的文字在音乐中被声音触摸，没有烛影摇红，没有共剪西窗，却是一样的绿杯红袖，清歌断肠，欲将沉醉换悲凉。

　　声音的气质和人的气质一样，是不可复制的。我被一个声音环绕着，我清楚地记得那声音里的温暖、明媚、知性和坚强，如一道风景铺陈在我的心里。纵横捭阖是一种气势，风起水涌，是一次回旋，而山鸣谷应则如岁暮的绝唱而成为我内心里的体验。

　　聆听中，我所感知的灵魂就像深邃的夜空下一片无际的海，我就是那海边的一个拾荒者，在落潮以后的寂寞里独守一份渺茫的希望。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颗宁静之心去聆听那声音里久远的故事和沧桑的履痕，我在那声音里第一次感知了文字的另一种美。现在想来，如同一个自恋中寂寞的童话。

　　我开始习惯并逐渐信赖自己的听觉，我随着那个声音行走在文字中，也许我并不能够很准确的理解它，但它却让我在情节之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看见了文字的纯粹，看见了人心的诚实，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我一直觉得人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可在这声音里不是，倾听已经成为一条漫长的心路。我对周遭的失望来自于我们的内心已失去了拥有超凡脱俗的欲望，我们已经习惯了用金钱的价值去衡量我们所生存的世界，我们早已在温饱之中不知不觉地走向了粗俗和鄙陋，我们怀旧，是因为空虚和自恋。因此我们本该学着去倾听，倾听文字中一方水土保持至今的圣洁和妩媚，倾听麦地里漫长岁月中的守望和期待，倾听旷野上高远而悠长的风声和水声，倾听传统而经典的文化中传递给生命个体的修为与胸襟。我愿意一个人这样走下去，用心走下去。

　　我无法对一个声音说出什么，只能让它穿透我的内心而抵达灵魂的深处，我犹如一个皈依的圣徒，但我跪下的不是双腿，而是心灵。我以这样的方式膜拜那声音里的良知、真情、父老、民众和苍生，还有这广袤的国土和秀美的山河。

　　窗外是淅沥的雨和深冷的黑，明天的窗外是否会有一地散落的花，如同我遗失了很久的心。

蝴蝶的舞蹈

　　在所有飞翔的昆虫里，我一直对蝴蝶抱有某种好感，原因也许是因为蝴蝶与生俱来的美丽。

　　确切地说，蝴蝶的美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在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之前，它必须经过怎样艰难和痛苦的蜕变，这不是我所能够想像的。自然，教科书上有着更为细致地说明，但是，这一些更为真实的痛苦历程却常常被我轻而易举地抹掉。人们总是习惯于注意那些美丽的结果，却常常忽略掉形成这样一种结果的过程。

　　比如一只蝴蝶。在我的印象里，当它映入我眼睛的那个时刻，它已然是风姿绰约了。

　　在我看来，蝴蝶的每一次飞翔都是一次舞蹈。在自然界中，从来没有一种生物， 可以飞得如同蝴蝶一样， 忽隐忽现飘然不定却又姿态万千。我常常会这样想，翩翩起舞，这个词的来历必定和蝴蝶有着某种神秘的牵连。我曾经在一个红霞掩映下的黄昏，于河岸注视着一只蝴蝶自由地在花草之间，以舞者的姿态穿越着，起舞着。我想，在古时候的某个傍晚，也应该有一个人，他置身于花丛中，目睹着蝴蝶如同仙子一样起舞着，他从心底惊讶地叹息着，然后才流传出了那样一句诗意的言词。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愿意将蝴蝶想象成动物界里的花朵，它总是极尽美丽地开放着，以一种独特的热情妆点着整个自然界。

　　如同一株花一样，蝴蝶的美丽似乎也很短暂。每到冬季来临，看着美丽的蝴蝶迎着渐冷的北风作最后时刻的舞蹈，那是一种令人扼腕的忧伤，如同英雄末路和美人迟暮一样，总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曾经在空旷的原野上追逐过一只碗大的蝴蝶，它的双翼如同菊花一样金黄夺目，中间点缀着点点黑斑，像是很多明媚动人而又含情眿眿的眼睛一样。我拼命追赶着，但是终于没能追上。我无限怅惘地目送着它消失在原野里。但是，第二年，同样在这个原野里，我却看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蝴蝶掠过我的眼前，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惊喜所填满。

　　过后，我自然知道，如同花开花谢一样，蝴蝶的美丽总是长不过冬天。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实花不同，蝶自然也不同了。我们看到的花不是往年的花，我们看到的蝶也不再是去年的蝶。但我仍然不由自主地缅想着，也许，会有那么一只蝴蝶，它可以熬过严冬，可以在来年继续美丽一次，舞蹈一次。

　　我固执地认为，凡是喜欢蝴蝶的人，也许内心深处对美丽的渴盼总是特别强烈。蝴蝶不仅是在我的世界里飞翔，它同时也飞翔在每一个爱美的人心里。

　　我在网络里结识了一位名叫“蝴蝶”的女孩，看到她的名字时，我宛如已然看到了一只蝴蝶翩然在我的目光里。有一时期，我常常在午夜时分，依然看到她在网络里自由地穿梭着，像极了一只蝴蝶。有一次她说，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像我的草帽那样寂寞地在网上挂着，但是她对爱情仍然没有丧失想象。再后来，我还知道，她常常在夜深时分，在语音聊天室里放声高歌，一曲又一曲，有些竭斯底里又有些孤芳自赏。我无法想象她歌唱的模样，可是我却常常会在恍惚中看见，一个女孩，如同一只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独自唱着独自舞着独自美丽着，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也许“蝴蝶”是寂寞的吧，在我看来，常常需要在夜深时分独歌独舞的人，她的内心深处总会有些隐隐的寂寞。再后来，我又疑心，其实寂寞的人是我自已，我以我的寂寞之心看世界，世界便一片寂寞。

　　蝴蝶追逐花朵，如同我们追逐着爱情。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位对爱情依然还有想象的“蝴蝶”，是否已经找到了她的爱情，是否已经找到了她可以停泊的花朵。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网络深处的某个地方，她一定依然且歌且舞着，用一种优美的姿势拥抱生活。

　　但凡是需要绽放的东西，比如花朵，比如一只蝴蝶，总要有某种***的迸发，才能够真正释放出自已的美丽。人活于世，若能够真正美丽一次，就算是极其短暂，也不枉来世走过一回。而蝴蝶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天生的舞者，我常常会这样想，也许，舞蹈便是蝴蝶的生命，美丽便是蝴蝶的一生。

　　不是这样吗？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一个舞者，面对生活，也许我们也应该如同一只蝴蝶一样舞蹈一次，美丽一次。

华灯初上时　　

　　华灯初上时，我忘了悲哀。

　　一些纷乱的影子晃动在我的眼前，复杂且难懂。我试图看清一些往事，可是总有些难以逾越的屏障，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还有没有人肯为我再唱起那首月下的歌谣。我记得，曾经也有一个人，总能用衣袖拂去我梦里的失落，可是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想明白，为什么我总是忘记在雨季来临的时候，替她带上一把美丽的小花伞。

　　今夜华灯初上，夜依旧是如此的美丽。可是岁月， 让我留下的只有寂寞的聆听。

　　我独自听着一些熟悉的篇章，一些熟悉的往事在我的心底徘徊。曾经，我和这些人这些事这些声音是如此地靠近，可是如今，却只有这冬夜的寒雨悄悄地打湿我的脸。

　　在华灯下，我闭上眼，我依然听到我内心很远很远的感情，它破碎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是的，在很久很久已前，在情感的路上我已迈不动脚步了，既便是这样美丽的华灯照在我的脸上，也无法掩饰我内心的苍老。

　　我象往常一样经过了一家老花店。那里曾经是兜售幸福和快乐的好场所。我不知道它今夜为什么这么早便关了门，可是透过灯火，我依然看到还有一束束的红玫瑰，寂寞地躺在里头。有些难过，为什么总是想起的时候，我们才懂得要用玫瑰来维系脆弱的感情。

　　可是曾经，我也是如此地热爱着一朵一朵的玫瑰。曾经，我也试过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只为了一次等待。

　　等到一些季节远去，一些季节来临，我才发觉，我早已不如原来一般可爱。

　　我再也无法赤脚携爱人的手在雨夜里戏水，我再也无法为了某个梦想在烈日下狂奔，我再也无法为了某个人在冷风里站上一晚，我再也无法用玫瑰来编织我的爱情。

　　是的，我再也不象原来那样可爱了，我淹没在人流中，既便你是怎样的细心，也无法识别出我的脸。生活令我学会聆听却不再歌唱。有时候，我甚至只能无奈地看着我曾经喜爱过的歌谣，被人无聊地解构，然后散落在大街小巷，任人践踏，直到消亡。

　　华灯初上时正是最美丽的时分，正如一些人群中展现的脸，极尽美丽。可是谁能知晓华灯的后面是怎样的黑是怎样的冷是怎样的远。

　　可是为什么要探究呢，因为我已忘了悲哀。我早已学会了在最悲伤的时候，也能依靠这一盏盏华灯来伪装自已的脸。

怀念一棵树　　　

　　我曾看见一只蝴蝶，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结果在雨中挣扎了一夜，终于在黎明前悄悄死去；我也曾看过一棵小树，被狂风折断了腰身，在北风中立了一个季节，却依然在春天萌生了枝叶。

　　也许是缘于人生一种莫名的对比，关于一棵树的怀念让我变得迫切。是的，常常地，我会怀念，怀念一棵树，怀念象一棵树一样的生命。

　　一直想将自已的生命走得简单，如同那棵童年的树，就那样寂寂地也能生长。春天是新绿的季节，那就拼命地发芽好了；盛夏要葱绿的时候，那便茂盛地展开枝叶好了；秋天也许叶子会红会黄或者会凋落，那便让它或红或黄或凋落好了；冬天也许只有光光的躯干线条一样的独立北风中，那就这样裸露北风中好了。我的身上涂抹的是四季的颜色，或浓或淡，可是却能永远真诚永远自然且分明地展现自已。一棵树的心情，一棵树的感觉，足够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

　　天空时而郁暗且低，又或者奇怪而高，然而无关生长的心情。怀念一棵树生长的日子，从没有停止，时刻拉近与天空的距离。每分每秒都能闻到绿的气息，能听到生命流动的声响。生长啊，往高处生长啊，对世界的认知，唯有用这独有的方式。我们看着风从树的肩上掠过，看着流云在树的头顶游离，而鸟儿，是最常来的客人，它总是能及时给树带来远方的讯息，或者是爱情或者是友情又或者只是某个地方的乡音。

　　一棵树有时候也会寂寞，象某种需要填补的心灵。在很宽很广的原野，有一望无际的草，可是没有森林，只有一棵树，独成一道风景。这样的一棵树，不会因为寂寞而轻易死去，它会想念，它会想法子继续存活下去，它还会继续生长。既然命运安排了这样一个环境，它也不会忘掉高高向往的梦想，它会尽量长得高点再高点，枝叶尽量茂盛再茂盛一点，然后期待独木也能成林。

　　一棵树忠实于自已的人生，忠实于自已的感情。

　　天空也许会老，河流也许会枯，土地也许会荒芜，一棵树也许也会死，可是对天空对河流对土地而言，树永远不会离弃。象已经依靠了很久很久的感情，存在则共同存在，死去也依然相互依靠在怀里。

　　我一个少年时代的朋友说，如果有来生，那么来生就做一棵树好了，如果可以，她还想做一棵相思树！不会放弃生长，也不会因此而远离土地，所以便没有太多痛苦的漂泊和分离，而且不需要怎样的装饰和手段，也可以用真诚来守望爱情。

　　是啊！来生做一棵树，想想或念念也觉得是一种极致的美丽。

　　所以，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我选择了怀念，怀念的便是这样一种美丽。

　　怀念一棵树，怀念一棵树的生命，更怀念一棵树样的感情。

假如我是一座荒岛

　　我的生命里不曾有过这样一座岛的模样，它荒芜人烟，它拥有的，只是长长的寂寥。

　　那么，荒岛不曾驻扎过我的记忆吗？我这样问着，思想着，然后，行走。我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我在时间面前所作的一次孤独的选择，无关对错。于是，我决定离开人群，陷入荒凉。

　　荒岛曾经并不是荒岛，我想。荒岛曾经也有过鸟语花香，有炊烟袅袅，有孩童天真的嬉笑和农夫温暖的目光，这是一座纯粹的村庄的模样。这个村庄里的屋舍，蓠墙，或者微笑着的人群，镌刻在荒岛孤独的记忆里。一些人离开了，便再也没有回来，村落在一个月色的夜晚已然隐没，没有人会再次陷入荒岛的记忆。而记忆只属于孤独的荒岛。

　　是的，我没有一座关于荒岛的记忆，我的目光也许在很多年前便已石沉大海。但是，荒岛有它自己的记忆。日日夜夜，每一次潮起，每一次潮落，都是荒岛记忆的波涛。

　　我不知道，荒岛还有没有等待。寂寞的草，高而密。海风来了，又离开。也许，荒岛对时间已不再敏感。时间堆积在荒岛记忆里的，不过是另一个荒岛。

　　我曾经在人海里寻找过陌生人的微笑，也曾经在高原里感受过枯草的寂寥。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心，会变得如此的荒凉。当我再一次审视自已记忆的时候，我突然真实地发现，时间堆积在我记忆里的，也不过是一个荒岛。也许，荒岛从来就不只一个，荒岛一直就在每一个人的记忆里，而我，无论多么漫长的记忆，其实，从来就没有逃出过一座荒岛。

　　千帆过尽。还有没有一条船为一座荒岛而停留？这是来自荒岛永远的追问，也是荒岛永恒的目光。那么，那些离开过的，那些散失过的，那些活着的或者死去的，会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回答？

　　那是一次关于荒岛的对话。也许会有一个人，她会带上一本书，或者，带上她的孩子回到荒岛。她不惧怕孤独也不埋怨荒芜，她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凝视一段过去和未来，而是为了和已然荒芜的心灵再作一次对话。 不一定需要高贵的思考，有时候，人需要的仅仅是回到最初。

　　所以，假如我是一座荒岛，我愿意依然这样被海水依偎着，依然这样守着我最初的目光。我会让山坡上的青草更青，让河水里的鱼儿更畅，让那一棵棵山树更葱郁，让那一粒粒石子更晶亮。就算是还要千年，哪怕是更长岁月的等待，我也要让自已保持最初的形象。不是因为害怕陌生，而是因为我相信，我的爱人，还有，所有爱着的人们，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

康定情歌　　　　　 文/　 闻小语

　　那时年纪小。第一次听到"溜溜"这个词，便不由自主地喜欢。那是一首康定情歌。男女是这样深情地对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多好的歌，到今天，我依然可以自如地哼唱。年少无知，情之于我，那时自然是不懂的。但是，"溜溜"这个词，却有一种异样的韵味，缠绕于心扉，饮若甘霖，终成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仅仅是两个字，简单，却充满想象，适合含于口中，绕在舌间。其实，是不解其中意的。只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和时光的一次亲密接触，若隐若现，婉约。有时候会这样想，男子女子，一朵云，一座城，世间一切，倘若都是如此的"溜溜"，该有多好！

　　常常缅想，能写出这样一首歌的人儿，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儿呢？或许也是那般溜溜的，溜溜的，像草原上飘浮的云朵吧。后来，朋友告诉我一个故事。她说，写出这首情歌的人，传说，可能是一对相爱的知青，来自北京。为了寻找他们，康定政府手段用尽。可是，没有了。到今天，再找不到写这支歌的人儿了。

　　那对相爱的人，定然有过一段无比美丽的爱情故事吧，要不然，怎么会给世界留下那么美的歌声呢。全世界都在放声歌唱。草原上骏马奔腾，蹄下都是歌声啊。可铺写心曲的爱人，却出不来。那对相爱的人，或许已经死去，或许还藏在草原深处的某个地方，但是，他们，恐怕，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朋友的故事，美丽中充满忧伤。她让"溜溜"这个词充满着爱情的味道，野花的芬芳，还有草原的苍茫。哥哥像马儿一样茁壮的爱情，姐姐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声，还有那歌声，时间般，永恒。我想，纵使世间消散了他们的踪迹，也无法消散他们留下的那么美丽的歌声，还有爱情。在牛羊成群的草原上，在白云朵朵的天空下。李家的姐姐，张家的哥哥，溜溜的人儿，溜溜的爱情。一切可亲可爱的形象。仿佛邻家的大姐，仿佛曾经同行的少年，仿佛一切被遗忘的时光。

　　美丽中暗含光阴暗逝，流年里依然不失风华。当我怀念，或许我已经老去，当我转身，或许伊人已芳踪难觅。流年似水，芳华刹那。那么，如今，世间还有多少溜溜的女子可以任你求？世间还有多少溜溜的男子可以任你爱？世间又有多少溜溜的时光可以任你留呢？

冷雨

　　连日的雨落下来，似乎在预示着一个季节的消亡。

　　雨是冷的。当我的目光努力从连绵不断的雨滴里透过去时，我看到的依然只是一片苍茫和一片迷离。有时候，偶然的，会从交织的雨滴中突然关注到那一滴，很快，落下来，滴在水泥地上，溅起小水花，象是碎裂，接着另一滴，也落下来，跟着碎裂。仿佛只是为了瞬间的碎裂，前赴后继的，看了，教人心悸。

　　雨其实并不匀称，时猛时疏，时急时缓，然而，终是不停。

　　不停的冷雨落下来，不停地敲击着心灵。那是一种久违的鼓点，又或者是一种遥远的回响，有些肆意，有些燥动，又有些毫无目的。

　　这场雨落下来，秋天便要过去了罢。站在雨中的我，目光已经抵达了秋的尽头。

　　雨，总是不同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我有个朋友曾这样叹着气说。

　　这个城市的雨和另外一座城市的雨不同吗？蜗居于这个城市的我，站在窗边，看到的景致是何其陌生，没有熟悉的人在雨中奔跑，没有记忆里的车来车往，道路清冷，天色阴郁，一切仿佛都笼罩在一片晦色的梦里。

　　城市，或者我，也许都在默默地清点着记忆，收藏已久的心事终于被雨点淋湿淋透。这个下午，整个城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没有雨伞的孤独的仰望者，任你的目光怎样搜寻，也无法浏览到一幕你记忆中精致而温馨的容颜。如同一次久久的迎接，又或者是一次无可奈何的裸露。一切毫无遮拦，落下来，落下来，城市就这样湿湿的，粘粘的，冷冷的，像是挥之不去的忧郁。

　　南方小城的雨，冷冷的秋雨，不停不停地下着。我不知道，另外一座城是否也在下着这样一场冷雨，我不知道，那个城市的人群里，是否也有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这冷雨想念着什么，再往远处想想，北方，或者更北方，也许已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吧。可是，那有什么相干呢？我的思绪很快被我眼前的冷雨洗净。记忆如同落叶，一片一片的，在雨中来回着，来回着。

　　雨真的是不同的。一座城与另一座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一个季节与另一个季节。既便你如何想从这相似的场景里串起一些共同的思念，也无济于事。雨下得这么长久，似乎可以用春雨的缠绵悱恻来形容，可是，我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春雨，所以，不会有期待，这只是临近冬天时的一场冷雨，所以，更象是一种告别。

　　那也是一年秋天吧。

　　游山，突然逢着一场大雨，和一个朋友困在山中的小旅馆里，一夜听雨。没有预想的浪漫和美丽，山雨的来临总是带着某种诡异。

　　停电了，四周一片漆黑，一种隐隐的恐惧弥漫过来。我们唯有不停地说着话以打发漫漫长夜。谈人生，谈记忆中的某个人，最后却谈到了雨，谈着谈着，却谈出了忧愁。不知道雨会下多久，不知道山瀑何时能将息，不知道远方的朋友在这样的雨夜会否因为我们而失眠。

　　窗外，雨声尖锐而冰冷，伴着山洪的声响显得越发的惊天动地，仿佛要渐渐淹没我们的声音。

　　我们仍然不停地说着话，但声音却显得模糊不清，终于，情绪被这雨声掠夺，我们沉默了。我们惊惧地听着那风雨的咆哮，第一次感到了大自然的强大与可怕，第一次感到个体的单薄与渺小。

　　整个长夜，寂寂地听着那冷冷的雨声，没有思念，没有期待，我们显得孤独而冰冷。

　　那是记忆里，两个人共同的孤独。

　　可是，那样一场雨和我眼前的冷雨又有什么不同呢？我的目光从雨的深处收回，于是眼角仿佛也有些潮湿。

　　我的桌上摆着一本余光中的书，翻开第一章看到的却是一篇《鬼雨》。

　　那也是一个秋夜吧，“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 那是对初生生命夭折的悲鸣，是对世事无常的痛心。

　　“少年听雨巴山上。桐油灯支撑黑穹穹的荒凉。（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中年听雨，听鬼雨如号，淋在孩子的新坟上，淋在母亲的古塔上，淋在苍茫的回忆之上。”是怎样的一种悲凉。

　　那夜的冷雨是猖狂而凌乱的吧，“阴沉沉的，黑森森，冷冷清清，惨惨凄凄切切”的，可是，它和我眼前这冷雨又怎么相同呢？

　　雨终是不同的啊，我眼前的冷雨只是我心中的冷雨，它只在我的世界里漂泼不息。它无法触到余光中内心深处的隐痛，也无法打落李清照窗外的海棠。

　　“雨到深秋易做霖，萧萧难会此时心”，凭我的目光怎样寻寻觅觅，又怎能看穿这冷雨。

　　就算你问我，我也没有答案。我只是在我的世界里迷失。

　　一场冷雨，落在深秋的梧桐树上，落在清冷的街道上，落在古旧的老屋顶，落在少年人迷茫的眼中，落在我幽深幽深的记忆里。好像已经下了很久很久，没有停息，无法停息，一片过来，又是一片过来。

　　雨打在我的身上，雨打入我的眼里。

　　我站在窗边，往楼下望去。

　　我看到冷雨如链，从高处深深的坠落，一滴一滴，不，是千滴万滴，前赴后继地，就像是一次一次跃入深深的悬崖，然后，决绝般地。

　　碎裂。

你给了我最美丽的爱情　　　

　　很多很多的日子过去了，我依然守着我的孤独。这孤独于我而言，却未必是一种痛苦，仿佛一杯清苦的茶，我独自小酌着，于细微处品出的是生活淡淡的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于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缅想，缅想一些深藏在往事里的细节，想一些人的脸，想一些人脸上挂着的淡淡微笑，恒久而不褪色。

　　诚然，生活里有的是喧嚣，有的是复杂的琐事，但生活里也会有安静。我期许着，在无论怎样喧哗的人群里，我依然期许着有这样片刻的宁静。

　　而夜，漫漫长夜，便是这安静的摇篮啊。我默然地朝窗外望去，窗外，夜竟显出些许温柔的模样。尘埃也许已落定了罢，万物大概也归于沉寂了罢，而远处隐约传来的是一些陌生的歌声，象是某种思念的余音，环绕在我的耳际，却并不使我烦忧。

　　是的，我的爱情。我曾经的爱情，当我想起的时候，我依然还有着一些淡淡幸福的感觉。假使仅将之当作过往的记忆，那么这记忆依然飘散着某人独有的芬芳，如果再将它浸润在水一样的心灵深处，慢慢地舒展开来，你会发现，光阴并不使它的味道消却，原来，它，美丽依旧。

　　今夜，我愿意重新记起这些人和这些事，我愿意这些往事依然在我的记忆里灿烂一次。

　　有些人，有些事，我曾经盼望能够永久地忘却，但现在的我，却并不强求一定要如何去忘却了。很多年过去了，就算曾有过的痛苦，竟也慢慢被长长的光阴洗涤并渐渐淡去，时间真是极好的过滤器，留下的总是最美丽的身影。

　　我应该感谢那些人那些事，感谢那些年月里曾有过的一声声动情的话语，一张张纯情的笑脸，还有那一个个充满关注的温柔眼神，因为正是这一幕幕往事，充实着我逝去的往昔。那些曾是多么真实地发生过的故事，在这样的夜里，我伸出手似乎还能触摸出往日的温度。但不会有心跳了，我的心是安静的，如同欣赏一幅长长的画卷，如此的清晰，但却不再眩目。

　　这样的夜里，远方的朋友寄给了我一封信。我展开的时候，同时也展开了一个故事。

　　朋友正在恋爱，我从他真诚的文字里可以看得出，他爱得有多么的热烈。朋友说他无法停止对那女孩的爱，因为那个女孩给了他最美丽的爱情。

　　最美丽的爱情，我轻轻地念着，念出的也是一种淡淡美丽的味道。是的，假如你爱过，假如你被爱过，不管是否能够长久，你都应该相信，那是最美丽的爱情。

　　所以，我的心也沉浸着，沉浸在这无边的夜里，沉浸在朋友美丽的爱情故事里。

　　我的那些已逝去的往事不也曾这样美丽过吗？也许，对着往事，我也应该说一声，感谢你，感谢你也曾给了我最美丽的爱情。

七夕：今夕何夕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鹊桥仙》--秦观

　　我对时间的感觉如同爱情，热爱着，同时又憎恨着。或许是因为，时间总是能带给人们以希望，同时又总是轻易地便将人们的希望带走。

　　我有一个朋友曾这样说过，时间也会燃烧。时间也会燃烧，大约是因为其间有爱这样一种燃料在。可是，我不知道，真爱可以持续多久；我不知道，爱是否也会有尽头；我不知道，时间是否也会有燃尽的一天；我更不知道，在时间的灰烬里，我们还能不能将爱牢牢地把握。

　　天长地久或许不过是一种神话传说。正如那寂寞的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多少年，又是多少年，沧海变成了桑田，却依然亮在人们的心里。传说中的牛郎和织女，在银河的两岸，年复一年，似乎没有尽头地遥遥相望，却依然固守着一份信念，为的只是那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

　　今夕是何年？有些恍惚。有人告诉我，今夕正是七夕，七夕正是今夕。我凝望着夜空，星辰正亮。

　　所有的鹊儿都飞向了银河罢，所有的有情人都不会放弃仰望吧。那么，今夕的葡萄架下，是否还可以听到牛郎织女喜相逢时的情话？当我们执着地仰望的时候，是否还可以凝望得到牛郎织女相依偎的模样？

　　有一种梦，做了便永远不愿醒，有一种感情，投入了便永远不希望结束。对于爱的渴望，千百年来，莫不如此。我们如此地习惯于用时间来证明一些人，一些事包括一些孤寂的感情。尽管我们都知道时间的冷酷，但我们仍然无法将时间遗忘。

　　可是，时间往往证明的是短暂而不是永恒。那么，还有没有一种爱可以长过时间？还有没有一种相思不会在时间里化作灰烬？当我们明白，我们所仰望的只是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爱情神话时，我们还可不可以继续以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在时间的深渊里将爱找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誓言？还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与忧伤？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是美梦？还是梦想在现实面前破碎的呻吟？

　　今夕，星辰依然延继着千年来的梦想。但这个梦想似乎总是太过渺茫，一年一度的相会，是否正预示着人心对于爱情本身缺乏足够的信心与野心。我们是否曾想过，这世上还可能会有一座永远不断的鹊桥，始终连着爱情的此端和彼端？

　　也许，年复一年的，我们之所以还要重复这样一个细小的愿望，是因为所有的感情在时间的浩瀚里依然还会透出些细小的光亮，又或者是因为我们心中都还有一些不灭的向往。我们永远不愿相信，我们小心亦亦地捧着的爱情，在时间的面前，是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今夕，在这样一个静寂的夜里，我们守着的是一个久远的神话。那么，何夕，我们才可以真实地守着我的爱情？

　　今夕，在这样一个寂寞的时刻，我们守望的是那座传说里的鹊桥。那么，何夕，才会有一座永恒的桥，可以让我们在爱情的两岸，自由地相会？

倾听旷野

　　站在旷野，就像深入一个巨大的思想的旋涡，那么的深邃却又那么的孤独。

　　人的记忆常常是纷乱不堪的，难以整理，甚至会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变得杳无踪迹。但是，当你站在旷野里的时候，一切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了。旷野是如此的广袤，没有边际，你永远站在中央，永远站在它的内心。所有的回忆，低徊的乡音，山坡的青草，穿越峡谷的雄鹰，站在时光中的树，还有那条从古流到今的河流，都在它的目光里无穷地生动着、苍翠着。你不会遗忘也无法遗忘，生命中所有的细节都变得和你息息相关，你随随便便地站着，便站成了一种永恒。

　　旷野属于四季。春的花香，夏的葱郁，秋的苍凉，冬的凛冽，都是旷野永远的内容和方向。旷野属于生命。在草的枯荣里，在花的开谢中，在河的来去间，在鹰的翅膀上，无不涂抹着旷野的思绪和身影。草长莺飞，桑田变迁。岩石上长满了野草，山沟里开满了野菊，泥土里尽是芬芳，河流里注满了希望。旷野需要生命的充实，需要绿，需要很多很多的声音，需要很多很多的目光和渴望。

　　倾听旷野，其实就是倾听自然。没有什么会比旷野更接近自然，更接近真实。倾听旷野必须抛弃所有语言的粉饰。唐朝的吟咏？宋代的歌唱？那些美丽的衣裳里裹着的并不是你的旷野。你必须让自己的心灵彻底地裸露，你才能最大限度地接近旷野，接近自然。旷野是原始的，旷野是粗犷的，旷野是你来到人世里最初的注视，旷野是你离开世界时最后的风景。

　　旷野有它自已的语言，夏虫的鸣唱，荒草的挣扎，弯月的凄清，还有鹰击长空的长啸，那些都是旷野独有的语言，简单而深刻，直接却饱满。在旷野听风，听的就是来自旷野深处深处的声音。风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这是旷野生生世世不灭的追问。风从山谷深处吹来，风从思乡人的心中吹来，风从历史的荒漠里吹来。风吹过浅草，风吹过原野里孤独的树，风吹过寂寞独行人的眼睛，风吹过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思念。疾风吹劲草，风过总留痕，风动着，草动着，河动着，心灵也跳动着。那是生命与生命的撞击和较量，那是最古老也是最华美的乐章。

　　倾听旷野，听一抹乡愁，听一道风景，听一个故事，听历史的声音穿过冰冷的时间入侵到你的心灵。也许你会哭，或者你会笑。这些悲喜总要混合在旷野无限的空旷和无穷的生机里，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深深的感动。花开花谢，草盛草衰，月圆月缺，雁去雁回，峰回路转，这些都是旷野，都是你无法遗忘的人生。

　　站在天地间，倾听旷野，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倾听。你这样深入着，这样思索着，这样溶入着，于是，在不经意间，你也成了一片旷野。

秋来秋去

　　秋天的来临似乎总有些不经意。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秋。

　　其实并不突然，仿佛一个如期而来的约会，也许是早春的某个雨天，或者是盛夏的某个星夜，你曾这样盼望过那一抹动人的金黄，心怡过飘荡在晚风里的果香，构想过折桂漫步月夜的幽静。可是当秋就这样静静立于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却忘了它是什么时候来的，它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的，好像是今晨罢，好像是昨天罢，又或者它已来临了许久许久了，我们这样乍一回头，才发觉，我们早已经深入到秋的心房了。

　　对于秋，总容易让人想起古今文人墨客的悲吟。离人心上秋，说的是愁。不知道是秋让文人的心变得悲怆，还是文人的文字让秋变得愁苦。其实，四季的变迁永远如此的自然，而无法承受的往往是我们已日渐变得脆弱的心灵。人们习惯于在秋日里生出时光易逝，容颜易老的感慨，既便是满目收获的喜悦，似乎也无法填补生命渐渐消亡的恐惧。生存？还是毁灭？这个问题有些大，也有些可笑，倘若问那些秋日里的落叶，也许它会告诉你，生存或者毁灭，全在于自然二字，叶落归根，花开花谢本是平常事，又何必执着呢？可是人不同，人可以想得很深远。我们总是执着于某些看起来仿佛是生死存亡其实却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也许，我们早已习惯于远离自然，然后坐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细数时间，最终在时间里，或者是在自已的思想里迷失。

　　倘若静下心来细看这个秋天，你的确可以看出一些微小的变化的。比如，今年秋天，我那窗外的梧桐树，树干似乎又空洞了几许，而落叶，似乎也不像往年，可以纷扬如花了；又譬如，那条老街的一些老房子，有的已经拆除，而有的已经翻新，你偶然走过的时候，竟会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秋天，让人的心思变得好像更敏感些，细小的改变也足以让自已的心灵纠缠不已，你会思索着，然后叹息。秋天来了，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同了。自然，这样些许的怅惘还不至于会让你陷入某种深深的伤感里，秋自身是宁静的，仿佛只是片刻的思想游离，当你重新投入秋的宁静后，短暂的心绪波动，终于也会消隐在秋的深处。

　　我曾以为，这样的秋天，平静到再不会发生什么故事了。可是我错了，生命中有许多故事，该发生的时候，他就会发生，全然不会念及你是否已有准备。

　　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在一条小河边的草地上静坐。那天夜里，河岸边的狗尾草，高而密。有微风吹来，于是，高高的狗尾草便在风里轻轻摇曳着，伴着汩汩水声传来的是淡淡的草香，同时吹来的还有我若有若无的记忆。当我懂得爱情的时候，我曾经宁愿爱情就像狗尾草一样，自然，平凡，没有另外的野心却依然活得生机勃勃。也许，关于狗尾草的记忆只是简单而淳朴的，那时候，遍布山野的常常便是这些普普通通的狗尾草，不必说用狗尾草编织成的简易草帽，也不必说它曾经是我儿时玩藏匿游戏的玩伴，有时候，既便是注视着它在风中一摇一摆，我也会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狗尾草存活于世的意义，也从没有认真注视过它的生长与消亡。我曾经在秋日的原野上目睹过大片大片的狗尾草，它们密密的有如成熟的稻子一样也泛着某种别样的金黄，在风中也会呈现出层层金黄的波浪。我终于知道，既便普通如狗尾草，它也有它自已的收获，也有它自已关于生命和爱情的定义，也有它年复一年的故事上演。

　　我不知道关于狗尾草的回忆是不是因为这容易令人沉浸的深秋的气息所勾起的，可是，不自觉的，关于秋的咏叹却往往是由那一枝一叶开始的，譬如这晚风中驿动的狗尾草，它带给我的某些联想有些缠绵有些幽远，却分明又有了些不可抗拒的愁怅。我的那位朋友刚刚从一场失败的爱情里走出，他开始平静地叙说着他的故事，他说他曾经很不甘心，于是，他千里迢迢地到外地找她，试图问明白分手的原因，然后，他默默地回来了。我问他找到了原因了吗？他淡淡地说，没有，可是，到那里后，他发现她活得很好，很开心，很幸福，这样就够了，他说他不会再有牵挂了。是的，爱情曾经来了，又走了，在那个秋夜，我终于知道，爱情，又或者普通如狗尾草，它也会在秋天的某个夜晚，没有悲伤，没有怀念，就那样平静地离去。

　　秋来秋去，雁去雁回。正如面对大多数事情一样，我们总是满怀喜悦地迎接着某样东西的到来，同时又有些怅惘地目送它离去。秋，自身其实是丰富的，它可以于其中囊括我们所有的悲喜，可以饱含古今文字里流露的所有情绪，它习惯于慢慢地来，然后再慢慢地去，你有足够的时间在来去之间体会时光的流转，体会获得与失去，体会爱情的起起落落。

秋天红了　　

　　秋天红了，这是一位网友送给我的一句话。

　　想想，觉得很有些意味。固然，秋天的落叶、秋天的月亮、秋天的风，总是那么引人遐思，然而，唯独秋天的红，我以为才最合秋天的精神。

　　自然，春天也有红。春天的红大概只是红在花里，漫步在春日里，映入眼里的，便是那一丛丛缤纷的红花；春天的红是娇嫩的，好似一个个刚刚绽放的心情，又像是一个还未来得及实现的梦；春天的红是浅浅的， 然而又是灿烂的，宛如少女脸上的笑容，清纯又热烈；春天的红也是多姿多彩的，有桃红有粉红有艳红，所以， 乱花渐欲迷人眼；春天的红，还红得快，突如一夜春风来，便处处是姹紫嫣红了；春天的红许是有些轻佻的，看着看着便叫人心旌荡漾。

　　和春天不一样，秋天的红大抵是红在叶上， 或红在果实里。秋天的红，红得不突然，它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滴地红，及至于红透。我们仿佛可以看得见它红的轨迹，就像看着某种熟知的感情正慢慢深入，或者， 某个心中的故事在渐渐展开。

　　秋天的红是凝重的，它暗暗地，没有什么更多的类别，甚至有些单凋，但却有着岁月的沉淀，有着更丰富的内涵，有着水到渠成的况味。

　　在秋日的原野里，极目望去，也许会有些苍茫，也许会有些透心的凉意。然而，你会看到那枫红，你会看到那些熟透的沉甸甸的果实，你还会看到那些秋雁上空染红的层云，它们红得多么的动人心魄，红得多么的赤诚，它可以红在你的眼中甚至可以红入你的心里。你会有一丝丝的感动，原来自已的心灵可以和自然如此的贴近，原来自然是如此的明朗动人，原来收获的感觉是如此的满足且快乐。

　　都说，爱人的心是一叶知秋的枫红。是呵！正要有这样一种单纯的成熟。爱到深处，便是这风霜雨打之后愈发红艳动人的枫红。层林尽染，在风霜之后，一片一片，在不知不觉中，一种深深的感情便已根植于我们的内心。

　　秋天的红，红得似乎不经意，却像是某种人生的必然；秋天的红，红得似乎不娇艳，却像是某种等待了多年的感情。秋天的红是一种生命自然的走向，是一种瓜熟蒂落的感情，是一种经历了人世沧桑后的颜色，唯其如此，秋天的红才愈发的动人才越发的深入人心。

　　置身于这秋天的红里头，你不需要太多太多的寻找，便仿佛已然抵达了某种心灵的向往，不需要太多太多的想念，便仿佛已经和自已内心的感情碰面。

　　秋天红了！朋友如是说。

　　是的！秋天红了，那么，你的生命也红了吗！

缺口　

　　人生，总是充满缺口。有人说，人的一生总要经历无数波折，无法计算获得和失去哪个更多，悲欢离合可能就是人生的全部，所以人来到这个世上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哭泣。这种感觉令人沮丧。

　　婚姻也罢，事业也罢，但凡出现了缺口，世人总要想法子努力填补回来。自然，有些缺口可能很容易就能填补，但是，有些缺口，它存在时你未必发觉，可是当你发觉的时候，却已经大得你再也无力填补。

　　记得第一次听蔡琴，听她唱《缺口》，感慨万千。有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若非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便不会有这样波澜不惊的演绎。1984年的蔡琴，因为电影《青梅竹马》结识了杨德昌，迅速堕入爱河，一年后两人喜结良缘。新婚的蔡琴，以为已经找到了完美的事业和爱情。然而，世事终难料，十年，不过是十年，他们的婚姻便走到了尽头。一转身，却原来，时间深处，情感早已千疮百孔，说不上是亡羊补牢，却也不想论及谁对谁错，或许，十年的光阴，起初， 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只是万万料不到，十年的缺口终于积聚成了无法填补的深渊。在歌里，蔡琴是这样唱的，“心灵的缺口，用时间去填补。”只是不知道用多少的时间，才能将这样的缺口填得平。

　　有些缺口，原本并不存在。它的出现，不过是因为我们过分追求圆满。大凡是人，不论职位高低，贫富贵贱，总是梦想自己的人生可以完美无缺。所以，每逢佳节，讲的是团团圆圆，新人大婚，说的是幸福美满。世人总是习惯比较，即便没有最好，也希望找到更好。于是，我们的目光很容易聚集在别人身上。羡慕他人的完美，羡慕他人的幸福，这种种的比较和欲望，撕开的却是自己人生新的缺口。

　　世间原没有什么东西是完整无缺的。你拥有财富，却不一定可以拥有健康；你拥有美丽，却不一定可以拥有爱情。古龙小说里面有个“花无缺”，文采武功，举止礼仪，端得是完美无缺。可是他并不快乐，为了他所谓的“完美”，他不能爱所爱的人，做想做的事，所以他失去的更多。事实上，既便是神话里对于天的地描述，也是残缺多过完满，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约填补的便是那个永远填充不尽的缺口罢。

　　圆满或许可遇，然而终不可强求。相对于圆满的短暂，缺口却是永恒的。更多的时候，我们要习惯缺口，习惯获得的同时也会失去。而接受缺口，也许也是另一种人生的境界。有一个比喻，说每个人原来都是被上帝咬过的有缺口的苹果，只是太多的人过于重视苹果完美的形象，却忽略了苹果本身的滋味。其实，人生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过程，苦难和欢乐都是人生的滋味，残缺也可造就别样的美丽。苏轼词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看来，早在九百多年前的古人就已经想得明白。

若无其事地经过 若无其事地活着　

　　记得曾经也有过这样一天，我执着地在某个相约的地点等一个人，但她并没有来。于是，我只有呆呆地坐在路口，呆呆地看过往陌生的人群若无其事地经过，他们永不会注意到路口的我，一个受伤的我，在那一刻，内心是多么的脆弱。

　　是的，曾经这样。当我受伤的时候，我觉得无助和脆弱，我害怕别人看到自已的脆弱，于是想远离人群，想独自偷偷让伤口愈合，同时又惧怕远离后的那种孤立和寂寞，于是迫切想找一个人来陪一个人来诉说。其实，远离或者不远离，我都无法使自已看起来若无其事。

　　我无法若无其事地看着曾经爱过的人远离我的身旁，我无法若无其事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无法若无其事地看着相伴多年的感情突然失踪，我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我曾痛恨过的人微笑地站在我的面前。

　　所有的爱恨情仇，也许都需要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然而从强烈的燃起到一丝丝地冷却寂灭，似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抵达这个过程的终点之后，我发现受伤之后的我其实更受伤。

　　时间慢慢让我明白，也许大街上匆匆而过的人群，虽然有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可是谁能断定他们的内心不也隐藏着另类的痛苦呢？可是即使他们的内心早已是千苍百孔，他们也早已经学会了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去面对。

　　若无其事地面对人生，是一种怎样的境界？也许这样一种境界我永远无法抵达，然而我依然试图学会这样一种置身物外，可以俩俩相忘的心境。

　　于是，我开始学着若无其事地活着。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伤口，我都将它埋藏在心底。我试图让自已活得淡然且从容。

　　当寒冷的北风吹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要学着若无其事地迎上去；当所有的枝叶都枯萎的时候，我要学着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我要学着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当爱情一次又一次地远离的时候，我要学着若无其事地目送她离开。

　　我若无其事地行走在大街上，就象我曾经见到过的人群一样。将一些往事和伤口很深很深地埋藏，深得几乎我以为已经遗忘。

　　有这么一天，在大街上，突然碰到一个曾经深爱过的女孩。

　　我微笑着，试着若无其事地与她擦肩而过。是的，我做到了，我的确是这样若无其事地象陌生人样地与她擦肩而过，而且没有回头。

　　可是，当我静下来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感到悲哀？这擦肩而过的一幕为什么总是会浮上来而且不断牵出我心底一幕幕的往事。

　　原来我以为我忘掉了，事实上我也许永远没有也无法忘掉。

　　我终于悲哀地发现，我可以若无其事地经过一个又一个人，却永远无法若无其事地走过自已的伤口。

收藏冬天

　　在冬天还没有结束之前，我已经开始怀念。

　　冬天里，如果有一场雪，那么会很容易埋葬我心底的忧伤，包括一些忧伤的记忆。我不止一次地认为，我的人生需要一场大雪，一场和爱情有关的大雪，她可以用她晶莹剔透的美丽擦亮我的视线。

　　但是，这刚过掉的冷冬并没有一场雪的来临。我本以为这无雪的冬日该是怎样的漫长难熬，谁曾料到，却这样不经意地便走过了。原来，无论多么漫长的甚至令人惧怕的路程，也可以这样毫不经意地走过。

　　独步在街头的时候，我常常会莫名地回望着，我惊讶地发现，我回过头去时，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来时的路，很深很远，尽管人海茫茫，却未曾淹没我找寻的视线。多么漫长的路啊，可是我毕竟已经走过。

　　出乎意料地，一个冬天过去了，马上便沦为了我一个新的记忆，尽管无雪的冬天显得有些苍白，有些空洞，但我依然试图在记忆里获得某种真实。

　　我想我是孤独的。也许，我一直在寻找些什么，有时候，我仿佛找到了某种可以值得思念的东西，仔细一辨认，却原来是另一种孤独。孤独之外还有另一种孤独，也许是一次吵杂闹市里的彷徨，也许是一种纷乱喧嚣里的游离，又或者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的寂廖。

　　这样一种有些孤独的记忆真实得如同这未吹尽的北风，吹得依然凌厉，令人怀疑冬并没有离去。我以为这凌冽的北风也许只是试图将我的一些干涩的记忆吹走，可是不曾料到孤独的感情结实得象这冬天里的泥土一样，坚硬、干燥同时冷得令人难以触摸。

　　朋友说，我是一个习惯收藏往事的人，包括收藏往事里徘徊的感情。也许是的，在所有必须前行的日子里，在朝目标奔走的同时，我习惯于回望我的人生，回望我曾拥有过的感情。目标是我奔走的方向，可是回望曾拥有的往事却又常常会让我觉得获得的某种真实。

　　在岁末时节，我也曾象所有的人一样守望过来年的春，我知道我所要未经的路，其实比我的来路还要悠长。记忆其实依然短暂，我的双手握住的感情和希望又有多少呢？

　　但我依然喜欢独步在街头。街头依然是人来人往，在人海里穿梭，我似乎已经闻到了春花的气息。不知在这次花季里，在这个春天绽开的花朵中，可有我苦苦想要找寻的爱情，既便是花海中独自寂寞的一朵？

　　我知道，冬天已经离去，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已经开始了对一次记忆的收藏。我喜欢收藏一个季节，收藏一段还没有来得及溶化的感情，收藏一份有些孤寂的思念。

　　我想，也许寻找本身就是一件孤独的事，我所要找寻的其实便是孤独之外的另一份孤独，可是就算是前路茫茫，我也愿意携着这份记忆哪怕是孤独的记忆继续奔走。

手持一朵幸福花 闻小语

　　幸福是什么？当我问出这句话时，我听见了自已的心跳。这时候，我正在寂静的长街漫行，没有人，没有星，也没有月。

　　夜已深，扑面而来的是冰冷的微雨，仿佛某种遭遇拒绝的心情，让自已的内心也一丝一丝地冷掉。这时的我，刚告别一个就要结婚的朋友，但他看起来并不幸福，甚至有些忧伤有些恐慌和烦恼。是不是每一个接近婚姻的人都有这同样的困挠？幸福是不是每每只能仰望却总是无法满足？

　　街灯迷离，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就像我的思想，总是在某个关键的地点止步，所以前面的路便显得有些灰暗，有些扑朔迷离。虽然对这往来的路途我早已熟悉，可是在那一刻，我仍然兴起一个可笑念头。黑暗之后的路又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也会有某种意想不到的奇遇？

　　在一个亮亮的路灯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奇遇。但我看见了一朵小花。它瑟缩地躺在路旁，也许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被人遗弃，而匆匆过往的人群没有谁对它有什么理睬。

　　我拾起它，它的花瓣并没有掉落，它的颜色依旧鲜活，在雨中显出一些别致的美丽，又仿佛在用仅有的力气很努力地朝我微笑。或许，它并没有死掉，它还有着某种渴望，还有不曾散去的梦。也许它还在想念着它曾生长过的某个原野，或者它还在期盼着那被遗弃的幸福．．．在这样一个有些冷冷的夜里，我想。

　　我仔细端详着，像是深入一个过去的记忆，或者是一个未来的梦。我无法辨别它的名字，甚至它的颜色也有些迷蒙，但它在我手中亲切而真实、遥远又虚幻的感觉却令我觉得它异乎寻常地美丽。

　　但是我该样才能永久地保存这样一朵小花和这样一朵小花的美丽呢？也许我该将它夹进我的诗篇，让它带给我记忆里永远的幽香；或者我应将它插在心爱的姑娘的发髻，让它留给姑娘一个温馨的回忆。

　　多么奇怪！就这样一朵小花，我不知道它的来历和名字，偶然地在我的手中，某种幸福的念头便跟了我一路。

　　原来幸福有时候竟是如此的近，也许它从未离开过我的内心。在某个特殊的时刻里，它会像一朵花一样地绽放。

　　所以，我叫它幸福花。

思念之城

　　很多时候，我喜欢注视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静静地。时间稍久，便觉得有些异样的亲密。有什么东西会象影子一样永不会将你遗弃偶尔，我思索。天很蓝，有时候，有风，有时候，什么也没有。我只是专注于一些飘忽的情绪，它细细地，象光阴一样蔓延。有时候，我又会想得很远。比如另外一座城，比如另外一座城的某个人。那里现在也已经是冬天了吧。没有阳光的时候，我会格外想念阳光。

　　我离开过吗？也许我一直都在离开。几年前，我在哪里，再几年前，我又在哪里呢。时间不长，也不短。象是一条死死纠缠的线索，无法磨灭，清晰异常。我喜欢离开之后那种怀念的感觉。真是奇怪。我怎么就这么喜欢怀念呢。那是一种纯粹的感伤。仅仅是对时间，对渐渐远去的记忆，对某个人。远方的朋友说想看看我，想看看我的模样。十年的光阴，仿佛深渊般。是的，除了空间的距离，我们彼此还隔着漫长的时间的距离。幸好我们还在彼此想念。他说我是否还是旧模样，瘦瘦地，象诗人，然后将眼泪抹涂在花瓣上。我笑。那是他想象中的我的模样。象诗人一样洁净，或许，真的很好。可惜，我是这个样子吗？我是否已经变得庸俗无聊。我不想说，或者我害怕说。也许，瘦的诗人的模样，从来，我就不是。

　　我生活着，庸常，不起波澜。就象我房前的那棵树。很老很高的树，只是一棵，孤伶伶地。有时候，我会站在树下，抚摸，象是抚摸寂寞。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是，我常常看到它招来一阵又一阵的风，然后落叶便满天飞舞着。安静的时候，会垂下很多丝状的东西，其中有纤细的滕条，也有一些蚕虫吐出来的长丝，上面挂着的是一条条白的或绿的毛毛虫。也许，这样的一棵老树，它并不象我想像的那样寂寞，在它的世界里，它有它的热闹。但这更映现出我内心的某些寂寥。那是一种真正的寂寥。

　　庸常的日子里，我偶尔听歌，偶尔写字。也许我正是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驱逐我内心的某些寂寞。但是，依然。一切依然。旧模样。有时候，我会找一些文字来阅读，网络或者书本。偶尔，也和一些朋友交谈，然后，在网络的此端彼端，彼此想念。那天，在网络遇见一个久不见的朋友。她正经历过一次死亡之旅，之后的她，开始变得伤感，于是一切似乎都看开了，淡若清水。那是一种另类意义上的沧桑。我说，我不希望她什么都看开看淡，心如死水，因为我依然希望能看到她原有热情和明丽的文字。那是真的。也许，我有些自私。我只是希望在她的文字里得到某种温暖。我常常依靠文字来取暖，一遍一遍。事实上，我就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

　　转眼。冬天已经来临了。我常常觉着时间的清冷。不一定是冷漠，但时间深处，肯定有一些我无可奈何的东西。那是一种真正的漂流，了无方向，了无痕迹。或者，在时间面前，我也将变得渐渐坚硬，无论是情感，或者生命本身，但终究，我不能，也不愿。所以，有时候，孤寂的时刻，我会四处张望着，我觉得，四周仿佛遍布的都是我的思念，网一般地撒了开来，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是的，我想，我不过是用思念为自己织了一座城池。而我，正在城中央。

我曾靠近，也曾远离

　　有很多事情，我已经渐渐遗忘了，或者准确地说，是在慢慢远离。

　　曾经美丽或苦涩的一个个片断，如同这个夏日的雨一样，真实地存在过，却又无法停留。

　　也许，期望能够长久地留住一份感情或者是一个希望，不过是一种虚妄。在无数次的接近和远离中，我知道，迎接我的未必是快乐，其中也许有悲伤，也许有痛苦，或者还有一种永远无法靠近的失落，一种得到却又失去的空虚。

　　是的，我曾经靠近过，也曾远离过，这是一个事实。

　　比如爱情，比如友情，比如生命中存在的种种希望。当接近的时候，人们习惯于说这是一种成功或是一种快乐，当我远离时，人们又习惯于说这是一种失败或是一种失去。

　　关于人活着的意义，也许最聪明的哲人也无法给出一个最确切的答案。可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活在这个世上，你都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些什么。人的一生，毫无例外地，都在不断地寻找着，自然，每个人所找寻的东西都各有不同，但不管你是否能找到你所要的，你都必须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我曾经和几个朋友攀登过一座高山。从山脚下仰望，我已经知道，山有多高，要爬上去有多难。目标其实并不遥远，所以，过程虽然无比艰难，但在不断接近山顶的过程中，我是快乐的。可是当我攀上了山顶，经过了片刻的狂欢后，我却觉得分外的寂寥。也许，达不到目标并不令我痛苦，相反，失去了新的能让我靠近的目标才让我觉得活着的空虚。

　　假定人生还有目标，还有爱情，还有友情，或者还有其它的什么向往，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简单想象，便一定还会有靠近的快乐，也会有远离的痛苦。在这样苦乐交织的过程里，我想我是充实的，所以苦也罢痛也罢，我都愿意承受。

　　但是，我有一位朋友，他期望的却是不靠近，也不远离。

　　这是我从那位朋友的个人签名里看到的。他的原话是：不要靠近我，也不要离我远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在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这句话充满着一种看破世情的超脱。

　　也许，不靠近也不远离，期望的只是保持一种永远的距离。永远如同平行线一样，没有获得，自然也不会有失去。清醒或超脱到这样一种状态，就如同毫无波澜的平湖一样，再也不会有快乐或痛苦的浪花激起。原本也许是一种很智慧的活法，可不知为什么，我细细体味着，却居然体会出了一种淡淡的悲哀。我认为，人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许将是一种彻底的失去。

　　那么，感情呢？郑秀文在《不拖不欠》这首歌里曾这样唱道，“清清楚楚干干脆脆你我永远不拖不欠”，倘若彼此的感情已不拖不欠了，我不知道感情是否还能存在。

　　我是如此的平凡，在我看来，任何太过理性或智慧的活法，都不能给我带来预想的快乐。我的人生需要一点***，一点不断努力靠近的勇气。

　　若希望成了一个永远的距离，那么希望也许已不复存在了，若感情真的不拖不欠，那么感情也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所以，希望也罢感情也罢，我宁愿选择不断地靠近，既便这样的靠近可能是一种无限的接近，或者靠近后随即又会失去，但至少让我觉得活着的真实，至少让我可以找到情感存在的意义。

相遇歌唱　　

　　我不知道为什么， 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想起歌唱。我想，我一定是在怀念些什么。

　　我喜欢歌唱，喜欢那种独自沉浸在音乐里的状态。我常想，能够在安静的夜里，一个人，随性地听着，或者是轻唱着一支喜欢已久的歌谣，那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在歌声里，一切归于永恒和静谧。

　　生活是一曲曲长长短短的歌谣，适合反复地吟唱。我愿意将人生中的一次次经历比作和一首首歌的相遇，美丽，动人。如同一份突如其来的思念，如同生命中的某个人，在幽长的小巷，或者是在喧嚣的闹市，偶然相遇，却定格为生活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相信一次歌唱也许就是一次心灵的净洁。那天，看到韩浩月的一篇《是谁在小声歌唱》，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后，眼眶也湿湿的。他说，小声地歌唱，也是一种精彩。说得多好！一个寂寞的男人，一个疲惫的男人，一个无法停止行走的男人，在人海里小声地歌唱着，那是因为他没有放弃生活。我想，我被感动了，也许仅仅是因为这样一种生活的姿态。能够小声歌唱的人，在他歌唱的那一刻，心里必定也是明净欢快而且充满希望的。

　　少年时，我常常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不管动听不动听，只想大声歌唱着走向自己的目标。我想，那其实是我少年时代所有的勇气和***吧。

　　我还想起了我的一个女同学。她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庸的同学，默默无闻，我一直认为她是那种很容易被人遗忘的人。我从来没有听过她歌唱，也从来没有看过她在人群中表现过什么。但是，在一次文艺晚会的时候，她却主动站了出来，她说她要为大家唱一支歌。于是，她唱了一首《好大一棵树》。当“好大一棵树”从她的口中脱口而出时，引来的是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说实话，她的嗓音确实很糟糕，但她却依然从容不迫地从头唱到了尾，声音嘹亮而自信。很多年了，很多人很多事我都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如今，我依然还记得她的歌唱。我想，那一定是我人生中一次深刻的相遇，我相遇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我相遇的还是一个人心灵的歌唱。

　　再没有这样的歌唱了吗？匆匆的日子里，如今的我，为什么，却常常远离了歌唱？难道，是因为在生活的浊浪里，我已经少了一颗歌唱的心？

　　我深深地怀念过去的时光，怀念那种可以随心所欲的歌唱，怀念那种相遇。

心之独语

　　窗外，有雨来临。闷热的夜因为这样一场雨，平添了几许清新。

　　这场雨一定让我想起了些什么。少年时听雨的情境宛在眼前，还有那细密的雨丝里寻寻觅觅的目光，构成了一幅幅奇异而动人的景像。或许这一切，并不像如今的我想象得如此具体，那些失落的音符，仅仅是被一场雨串在了一起，它诉说着曾经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而来自心灵的话语便一直在这样一个雨夜里回荡着。

　　我常常在倾听大自然声音的时候，觉察到一些隐没在时光深处的话语。这些有着沉木一样质地的声音，似乎柔软却又坚韧。尽管那些线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是在隐约的节奏里却总有些甩不脱的记忆痕迹，坚定，又富于表情。我时常沉缅于这样的声音里不可自拔。有时候，我觉得是歌唱，有时候，我觉得是耳语，有时候，我又觉得是呼唤。但不管怎么样，这些声音或许都已经组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份。它将陪伴我走向更远的地方。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窥见了自己内心深处更幽远的景像。那是一条没有阻隔的道路。或许其实有，但是却轻易地被我的目光绕过了。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站在了时光的高处，壁立千仞。在这样的高度俯瞰，你会发现一些隐藏得更深的细节。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心跳似乎也因此具备了某种加速度。有时候，也是这样一场雨，在高处坠落，尤如电影“黑客帝国”里为我们提供的某些类似的视觉场景，飘逸而富有乐感。只是我心灵的视觉似乎显得更形象更逼真。一切走过的路途，还有这条路上相遇，然后又离别的人们，还有歌唱，还有话语，仿佛都在雨中，隐约，又清晰。

　　如今，我明白，那些歌唱，还有话语，并没有离开，它时常在我的心灵深处飘荡。我还记得，那时候，邻家的院子里常常响起一些吟唱的声音。无比的虔诚。她们大约是在祷告，而我觉得是在歌唱，很熟悉的歌唱。因为教堂就在附近不远处，每到做礼拜的时候，便会聚集着众多的信徒。他们常常歌唱。我听不清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我闻到了和心灵有关的某些气息，近乎有些忘我。那和谐的声响，有一种渐渐扩散出来的力量，而后充满整个天空。后来，邻家院子里的吟唱渐渐越来越频繁，我终于知道，里头有个病重的信道者。事实上，一次又一次的祷告并没有阻止她走向天国的脚步。可是，我觉得这是我生命中所了解的最不令人惧怕的死亡方式。一路上都有歌唱。那是生命的赞美诗，同时也是死亡的赞美诗。

　　也许不仅仅只有这些。事实上，在无数次的行走和寻觅中，我总能够聆听到一些属于我内心世界的话语和歌唱。可能，它仅仅是现实世界里一切美好事物的回音。它甚至时常伴随着一场雨一样的节奏。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是走在一条铺满歌声的道路上，我觉得有很多话，却无法说出口，但是，在某个寂静的时刻，或者就如同在这样一个雨夜，我确乎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独语，真实而清澈。我想，我所反复诉说的也许正是这个尘世间还未流逝的一切美好。

昨夜下了一场雨，很细小的那种，却令人觉得很有些冷。

　　而我此刻正行走在冬天的路上。

　　时不时地一阵冷风袭来，令我知道冬确乎已经来了。我无法抗拒季节的变迁，正如我无法抗拒岁月的流逝，然而我依然还有那么一种努力，试图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那充满回忆而又经历过春秋的树，它们那样默默地痴立在水光之中，虽然枝叶零落却仍给我以明春的畅想。

　　把时光的节奏想象成一首动听的歌谣，不紧不慢，只是那样轻轻地滑过耳际，便仿佛抵达了我们心灵的某个向往。我们或者快乐或者忧伤或者静默或者匆忙，我们或者注意或者不注意，都无法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前几天看到一棵老树折了枝，散了叶，躯干也变得空洞，看着便有些沧然的味道，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其实这样行走的时候，常常感觉自已是独行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

　　山谷的寂寞其实就是我的寂寞，我已经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攀沿的，也无法知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山顶。在这条山路上，也许有我的成长，也许有我的死亡，也许有我的快乐，也许有我的忧伤。有时候，累了便停一停，不经意地仰望或者俯视。有些惊奇的是，我看见山下曾是春花烂漫，山顶却是白雪皑皑，而脚下，又是怎样一番萧瑟的景象，有无边的落叶，有暮色的苍茫，有渐稀的鸟鸣，有渐起微霜。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已，既然高处不胜寒，那么这样执着地攀越又有什么意味呢？可是人在旅途，除了这无尽的路，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所以既便有偶尔的茫然，我仍然不可以舍弃这样一种前行的方式。

　　冬已经来临了，那么春也不会太远了。这给我以某种可能的期望。我早已预备了一些种子，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一棵树，也许明春种下只是一种另类的伤心。这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会看着它慢慢生长，慢慢萌生枝叶，然后慢慢开花慢慢结果。自已种下的希望，我确信总有这样一个季节自已可以收获。这样想想，便觉得有了些许的充实。

　　大雁南飞是秋去，山花盛开是春来。

　　季节总是这样轮回，正如人生，有梦想破灭的忧伤和愁怆，也有收获梦想的快乐和幸福，甚至还有一些破灭之后复又诞生的向往，这样生生不息地旋转、流传、轮回着。

　　而我，这样默默地行走在冬天的路上，思考着的却是一个关于冬天以外的话题。

　　我知道，有时候也许不需要什么更多的言语，便可以从路人呵出的热气中，从路人还挂着些许微笑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生活的希望。

寻花而来

　　我常常觉得花朵的绽放是一种奇异的过程，它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想。我曾经在一个暗夜里，试图注视一朵花的绽放。但是最终，我仍然错过了。我竟然在花开的瞬间 沉睡了。我因此懊悔过 我当初的不够执著。但是，当我睁开双眼，看到花朵已经绽放于我的目光中时，我依然 满心欢喜。

　　尘世有花。是的，幸好尘世有花。可是，这样一种美丽的生命，于尘世之间究竟有多少秘密是我们所不能了解的呢，偶尔，我会陷入这样一种沉思。事实上，这样的沉思是美好的，它让我尽可能地沉静了下去。我常常在这样一种寂静的氛围里隐约感觉到花的香气，那种热情又寂寞的香气。每一朵花的香气肯定是不同的，独立，却又有着共同的吸引人心的美好，那是一种奇异而美妙的寻找。一定有一朵是属于我的吧，有时候，我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我家的屋顶是一个花园，还没有花。我常常想象有一天，园子里繁花似锦的样子。但是，我大约是一个懒散的人。很多美好的向往，仅止于想象。而我的母亲，一个闲居在家的老太太，她不同，她有她现实的要求和行动，她身体力行，竟然把园子变成了菜园。诚然，我是不以为然的。可是有一天，我逛上屋顶，突然便看到了园子里的那些青菜，竟然也开花了，艳丽夺目。我震惊了。原来，开花的，可以是我从来不认为是花的东西。那一刻，我为自己的浅薄而羞愧。

　　那些依稀平常的东西，绽放起来，竟然也是这般的美。它让我 开始用另外一个角度 来审视这个世界。也许，世间任何事物，都有它开花的需要。不一定是为了吸引世人的目光，可是，在某个寂寞的角落，它就那样自在地开放了起来，然后凋落。谁懂？也许有一天，有一个人偶然经过，遇见了。那么，它所有的美丽，便在遇见的那一刻实现了自己的归属。即使是短暂的生命，也可以像一株花一样美得别致和长久。所有的死亡都有它的缘由，这其中有眼泪，也有欢笑。而人生，在于寻找，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尘世之你，或者我，也许也是某个人内心的花朵。在寻找或者被寻找中，我们会渐渐懂得花开的意义。据说，每一朵花都有它自己的花语，这其中的内涵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的。但是至少，寻花的美好，应该根植于我们的内心。也许有时候，我们也应该问问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我们要寻找的是什么样的花朵？

叶绿深处　 闻小语

　　一片绿叶有时候也可以容纳整个春天。有时候我会这样想，对于绿叶，我永不会关上我的门，既便现在是这样寒冷的冬天。

　　想象一片绿叶，在这样的北风中突然飘过来，轻扣我的房门，就象是冬天里的风送给门一个意味深长的吻，门因此开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惊喜。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我的手中正持着一片绿叶，这大概是春天的某个时节，因为不经意的采摘，它成了我的书签，如今又不经意地在我翻阅的时候掉了下来。

　　我无法想象，经历了春经历了秋，这样一片绿叶还可以保持这样一种绿意盎然的姿态。是的，它确乎有些干涩的样子了，可是关于绿的本色，既便是长长的光阴也不曾将它洗却。

　　那一刻，我注视着这片绿叶，一如注视着曾经盎然过的岁月。

　　事实上，对于绿叶的爱，我的执着可以追溯到树根深层的深色土壤里，我懂得在这样的深和黑里努力发芽然后破土而出是一件怎样漫长而又痛苦的事，然而我同时也可以体会在春天攀援而上的旅程里，长出第一片新叶又是怎样快活的事。

　　在冬季这样一个似乎有些单凋的季节里，我的屋似乎也缺了些暖意。可是有时候真奇怪，只因这样一星星的叶绿，整个房间似乎也生动起来了，于是，在注视的时候，我对于春的渴望似乎也强烈起来了，对于冬的寒意似乎也忘却了不少。

　　一直以为，生命的颜色就当是这样或深或浅的叶绿。自然、简单却又热烈。假如生命中少了这样一种颜色，那是简值是苍白的没有想象力的生命，甚至不能称其为生命。

　　所以一直对绿色有一种本能的热爱，有时候，注视着一片绿叶，便会幻想着在一片绿叶上行走，走在那千丝万缕的叶脉上，每走一步便是对生命的一种充实，走得越深便仿佛越是抵达了生活的本质。

　　不过，现在我手中的这片绿叶确乎是有些干涩了，我明白它总是要枯萎的，但在这样一种过程里，我依然执着地认为它既便消亡也不会消灭它曾经的绿色。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当初它并没有被我采摘，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的轮回。

　　昨晚，意外地接到一个近八年没有音讯的朋友的电话，激动的心情简值难以形容。朋友兴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亲切，于是乎就这样在电话里聊了大半夜。在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时，突然便想到，有时候友情大概也是一片绿叶，在你以为没有消息的时候它突然掉了出来，提醒你其实它依然盎然在你的心里，依然有着拙壮的生命力。

　　是的，我想，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为绿叶喝彩，为生命中所有隽永的情感喝彩。

一切繁华皆是背景

　　小时候随父母看戏，场景简陋，只见戏台上长衫男女咿咿呀呀的，不明所以，不过，父母却看得又欢喜又伤心，于是，也跟着欢喜和伤心。现在想来，大概演绎的也不过是一些生离死别的故事吧。长大了，终于有机会到一些大戏院看戏，看到的是相同的故事，但场景却变得格外精致，全不似小时候那般粗糙和简陋，金碧辉煌的，颇为引人注目，虽然明知道那些都是道具，心里却是把它当真的来看的。直到幕谢了，灯灭了，才发现，依然逃离不了的其实只是剧中人的悲欢，至于那些场景什么的却没什么印象了。

　　原来，场景简陋也罢，精致也罢，终究不过是一个背景，重要的是剧中人的悲欢，重要的是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重要的是留在心底的那一丝感动。倘使没有了那些婉转曲折的故事，倘使少了剧中人物的欢笑和眼泪，即便是如何华丽的背景，也不过是徒留一片空虚和寂寞罢了。

　　还是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父亲离世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倘若时光可以重来，我的母亲肯定宁愿舍弃一切来换回那种可以和父亲执手到老，相偕以过，同看一出戏的人生。直到如今，我还常常会想起我的父母在简陋的戏院里同看一幕戏时忽悲忽喜的神情，想起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想起那一段清苦却快乐的岁月。虽然那时候，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幕幕场景简陋的戏而已，但我们的内心却充满着满足和幸福，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样的日子若能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原来，人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很多，人需要的仅仅是在一生的时间里，可以一直将爱的故事演完，而不要只是到中途便谢幕了。

　　所有的悲欢离合都离不开一个“爱”字吧，所以，场景可以不断地变换和更新，可是爱的故事却依然一遍一遍地上演，一遍一遍地重复。常常在入夜时分，趴在窗台，看城市的万家灯火，安静而柔和，那种温馨令人感动。恍惚间，便似乎置身于一个无边的大舞台。所有的灯光，所有的楼房，所有的声音，不过是一个个巨大的道具。我们，不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演绎着自己的故事吗？生活这个舞台原来比我们想象的更大更复杂，谁不是在其中浮浮沉沉。总有一些悲欢是你一定要经过的，那是属于你自己的故事。你无法选择喜欢或不喜欢，你所要做的只是如何演得更好，怎样使自己的人生更生动。而我们自己的故事，不管是多么的平凡，不管场景是多么的简陋，倘若有爱，倘若我们用真心用真情去演了，一样可以动人，一样可以让人难忘。

　　一切繁华终有散的时候，一切拥有都可能在瞬间失去。据说楼兰古国空自繁华过几百年，最终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长安古道的风尘，到如今谁还记得？金陵夜幕里的笙歌艳舞，如今也已成往事。一生也不过一瞬，能留住的又有多少。我想，一辈子不过就是一个或长或短的故事而已，这个故事里有很多的人，陪你在欢笑与眼泪里走过了一程又一程。怀念每一个曾停留在我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事，有曲有折，故事里的人，有悲有欢。若是能将故事演得精彩，又何须管他会是什么结局，又何须管他世界是繁华还是荒芜呢？

　　邝美云在《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便是这样唱道的，“纷乱人世间，除了你，一切繁华都是背景，这场戏用生命演下去，付出的难得有这番约定，这段情只对你和我有意义。”是的，生命因爱而精彩，生命有爱才感动，一切的繁华都不过是一个背景，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一直将爱演到圆满为止的故事而已，而这个故事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我。倘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能穿越所有名利富贵之迷雾，能穿过所有俗世红尘之诱惑，始终与你相约白首，执手以过，共同用生命来演绎那段属于自己的故事，那么，即便世界是一片荒凉，也抹灭不了你我那一世的生动。

月光爱人　　

　　我还记得床前的月光是怎样披在我的肩头的，在似梦非梦之间，我仿佛是一直牵着她的手走在月的清辉里。我的爱人应该是有着月的光韵的，她站在月下，遥遥地看着我，如同一朵刚刚绽开的莲。

　　我的目光中只有一朵莲，我的目光也许只能容纳这样一朵莲。我想象，她应该是月光幻化成人间里最容易把握的一朵，在梦里，或者不在梦里，而是在这真实的月下，她与我面对，终于让我真实地握住了那刹那的年华，还有那瞬间的感动。我可以吗？

　　时光是如此的易逝，臂如月下我手中这支燃起而至熄灭的火柴。我无法知道这样一支火柴可以点燃些什么，或者它什么也无法点燃，只是静静地在某双温暖的手中燃烬。还有这月下的微风，有时候也许是一阵温柔的风也可以将这样一星热情吹熄。我们该做的事只是怎样让它燃得更美丽些，怎样用我们真实而温暖的心去呵护这样一个燃烧的过程。可是，一只火柴在这寒夜既便是燃起也无法取暖，在这短暂的燃情时光里，我还可以酝酿怎样的梦想？而月光又是怎样的清冷啊。

　　这清晖漫延在我心情的每一个角落，我分明置身其中，却仍然觉得难于把握。我只有寂寂地看着月，它高挂在天空，竟似乎要慢慢地离我而去，象是一段往事，她离我而去时竟是那样的毫不犹豫。

　　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既便有这月的光洁作为指引，可是我依然无法识别出爱人的模样了，原来月光竟然也可以将爱人的容颜隐藏。我仿佛记起来了，我好象一直以来就在寻找，一直在努力辨别月色的方向，可是天是这样的宽，月色是这样的迷蒙，我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便将自已迷失这茫茫的月色里了。在这样的夜我唯有把爱人想象成一朵月下的莲，想象它绽放在月的清辉里，浑身都散发出月的光泽和气息。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我仿佛可以看见一朵莲绽放在前面的样子，是那样的清纯且自然，是那样的高洁且真实，可是当我想要靠近时，一切又隐在了月光里了。我是如此的迷茫。为什么每当我伸出手时，握住的经常只是一些空虚？

　　山是沉静的，水是静默的，还有这冬日里的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都是如此的沉默，仿佛对我的心情不屑一顾，这让我觉得有一丝的孤独。

　　也许这月光的爱人也不过是我在燃起的火柴里浮起的一丝已经久远的幻想。火柴熄了，幻想也随之破灭。只留下这茫茫的月色，，无声无息地洒落在我的心底，然后又无声无息地在我的心底散去。

　　我叹息着。我仿佛不曾来过，包括我的思想。

　　我关上窗。拉上窗帘。

　　于是屋内一片黑暗，我想，最后，月光也终于会远离我的幻想。

阅读黄昏　　　 闻小语

　　一直想写写黄昏。其实，我能写出来的是什么呢？对此我很怀疑。黄昏天天可见，可是当我提起笔的时候，思绪却有些混乱。正如有些人或有些事，你觉得无比熟悉，你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当你决定要描绘出来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千丝万缕的，竟无处着笔，无话可说。

　　我试图如同往常一样，在心底先赋予黄昏一个确切的定义，然后从中窥出某种有别于常人的意境来。然而，当我真正站在斜阳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黄昏如同一幅巨大的写意的画，有着美丽得让人落泪的色彩，却唯独无法用言语来解读。

　　日落西山，或者将落未落，彩霞满天，倦鸟归林，一切慢慢沉寂。黄昏的每一次来临总是这样的漫不经心，它没有朝阳的鲜艳夺目和生机盎然，也不同于正午日头的热烈刺眼和骄气逼人。我以为，黄昏，那是一种更容易接近的温柔，仿佛思念中人的低语和歌吟，又如同梦里爱人的细碎脚步。我不知道我所形容的，是否已然真实地描述了黄昏的意味，但当那一抹残阳映入我眼里的那一刻，我整个的人，便完全的溶解在黄昏里了。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倘若你静心注视从白天到黑暗这样一个短暂的过程，你会有片刻的心悸，那是一抹无法拂去的失落。在这样一个分明的临界点上，无由地，你突然会对来去的感觉变得无比敏感。无需刻意，从黄昏天际相互掩映的红霞里，从已然渐幽暗的树林深处，你一任思绪这样游荡着，便可以阅读出某种不同的意味和心境来。一个白天过去了，一个黑夜要来临了，你只需念着夕阳、落霞、倦鸟这几个词来，便会念出一点点伤感。古人对于黄昏的吟咏，大抵也逃不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慨叹，就连《诗经》里也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君子于役，如之何勿”的吟咏，那该是对年华逝去的怅惘，对青春岁月的追思罢。在伤逝的人看来，日头终于落入西山，天边最后一道亮色也终于隐没了，那真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然而，黄昏的意味又岂只是涂抹在时光流转的年轮里，飘散在光阴易逝青春不再的叹息声里呢？在这样简单黑白颜色的交替里，不知道寄托了多少普通人复杂的思绪和平静朴实的情怀。

　　中国的古人向来喜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一种简朴到可以说是美丽的生活观，也是农家百姓对于时间的最直观的看法，全然没有悲郁之气，有的只是对生活的一种平静且泰然的接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谁说黄昏只适合伤逝呢，黄昏之美，在于意会，因其独特的意境，成了多少才子佳人情感的寄托，爱人相约相守的最佳时段；还有“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以落日比作故人，多么的亲切的比喻，又是多么隽永和持久的感情，远在天边的游子，注视着落日，便仿佛看到了故人的容颜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暮色苍苍，江水映斜阳，皆是故乡，原来暮色里，溶进的还有数不尽的思乡之情啊。

　　在我看来，解读黄昏是一项无比浩瀚的工程，从古到今，从天际之遥远到内在之亲近，从青山之飞禽走兽到大地之一草一木，沐浴在黄昏之微光下，无一不折射出一股说不清言不尽的余味。或悲或喜，或张扬或平静，站在斜阳下，一切便如同放大了般历历在目。黄昏是一首诗？黄昏是一幅画？看者其实自身也在诗里画中，阅读黄昏，同时也在阅读自已。 阅读黄昏可以日复一日，而阅读自已，则需要一生一世。

　　记得少年时候，也曾和某人相约一道去看过黄昏，看过日落。如今人生匆匆，琐事缠身，终成一梦。想想，倘若他日，年华逝去，白发苍苍，那时候，能同我再相约去看黄昏看日落的人，不知道是谁？

站在城市的街头怀想过往　

　　我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容易醉。

　　当我独步在街头的时候，我知道我醉了。我甚至知道，这样一种醉的感觉也许在和朋友相见时便已经开始泛起。其实我似乎有些喜欢这样一种醉的感觉，它让我对这城市的点滴变得分外的敏感。

　　笑语依稀还在我的耳际，我的的确确还记得朋友真诚的目光，很直接地看到我的心里，毫不粉饰，毫不牵强。我是这样的喜欢 这目光，以至于在转身告别时，我的心竟变得有些空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样习惯依靠朋友的目光来行走。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我常常会这样感觉，感觉着朋友的目光从我的背后默默地注视过来，叫我充实且安宁。

　　其实，我已经变得脆弱。我这样注视着自已的内心的时候，我分明地感觉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同时我感觉到了回忆的力量，在很早以前，我已渐渐习惯于在无人的时候开始怀想，怀想逝去的人生，怀想一座城市的变迁，怀想一个无人提及的感情，怀想一段友情铸就的岁月。就如同今晚一样，我这样默默地行走于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目光变得是这样的专注，我总是试图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来挖掘一些深藏的感情。

　　我充满感情地慢慢独步在这熟悉的街道。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我仿佛对这样一座城市变得有些陌生。城市的街灯已焕然一新，一排排象长龙一样，还有那新建成的广场，彩灯照映着 散步着的一对对情侣，是那样的安闲且幸福。路的两旁，一个个摊点也还是灯火辉煌，小店里依然传来一声声欢快的笑语。

　　我已经在外奔走得太久，这城市的一丝丝变化在我的眼中都是这样的明显，我常常会在街头的某个角落有偶尔的停留，我要细细听听这座城市的声音，听听这座城市的心跳，听听一个个朋友在路的不远处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变得这样喜欢聆听。找一个朋友，我会细细地聆听他讲关于城市的每一个细节，聆听一个个关于朋友的故事，既便这些故事听起来是这样的陌生，可是听完后却又觉得是这样的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经历过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以往，我喜欢坐着车子或者骑着车子在这样一座城市穿行，可是现在，我仿佛更喜欢就 这样 慢慢行走在街头。我行走在人群里，呼吸着这座城市 独有的味道，呼吸着这城市里所有的记忆。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人都有其 独有的味道，既便是光阴怎样改变，我依然还可以体味得出其中也许是细小的然而却是不变的那份亲切。

　　可是，今夜，在朋友的目光里，我竟不知道，我是这样的容易醉。在岁末的城市，我愿意这样微醉着立于街头，看着过往的人群在我的眼前掠过，看着街灯在我的眼前闪耀。而明天，我又将从这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但是，我知道，我的双手确乎还握着一些不会放弃的往昔。

　　是的，明天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同时 我将带走与这座城市有关的记忆。

注视着你慢慢靠近　　

　　注视着你慢慢地靠近。其实就是一种温暖。

　　比如在人海中穿行，你是否可以真正注视到你所爱惜的人或事。更多的时候，你也许只有用匆匆的脚步来代替心底隐约的找寻。

　　灯火澜珊。在城市的最亮眼处，聚集的目光总是最多。可是，你是否会有那么的片刻，注视着城市的某个常常被人遗忘的角落，那里也许有些灰暗，不会有太多的灯光企及，那里也许有些寂寞，不会有太多的人流涌动。可是谁能预料那里不会有某朵奇花，在不被人注意的时候绽放，谁能否认那里也许会有某个明净动人的故事正在发生。

　　比如你，比如我，也许我们本是熟知的朋友， 又或者只是陌生人，有多少次，我们是这样冷漠地在人流中擦肩而过，习惯或者不习惯都无关紧要。可是你注视过我的微笑吗，注视过我忧伤的神情吗，有多少次，我们都只是这样毫无目的而又毫无知觉地错过，再错过。

　　无人喝采时的落寞，无人牵挂时的寂聊，你我是否也曾有过？也许你我需要的不是很多，只是在这样一种匆匆的奔走中，期望有一双温暖的眼睛注视而已，甚至不需要永远，只需要偶尔而不间断地记得， 便足以慰藉。可是你是否获得这样的注视，你是否又这样注视过别人？比如当我们冷的时候，我们想到的是火炉， 棉被或者很厚很厚的衣裳，我们是否想过，亲人朋友或者只是陌生人，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次简单而真诚的注视，也可以用来取暖。

　　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感觉到的却是距离，如同沙漠一样慢慢的变宽变远。也许我们变得日渐高傲，也许我们早已学会了隐藏，有时近在咫尺我们也会当成是远在天涯，我们已不习惯面对面的注视，我们习惯了怀念，怀念可以使我们觉得活着的情感依然存在，但无比奇怪的是我们宁愿放弃现实，却常常依靠怀念来维系心底丝缕的感情。

　　有多少可能发生的故事，可以因为我们的忽略而没有发生，有多少可能续接的爱情，可以因为我们的错过而不知所踪。

　　我们不懂得，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仅仅是片刻的注视，片刻来自心灵的真诚的注视。

　　有一天，在某个路口，逢着一个久别的朋友。

　　他微笑着说，我静静地站在这里，远远地注视着你慢慢地靠近，便感觉很温暖很温暖。

　　突然一阵地感动。

　　是的，注视着你慢慢地靠近。

　　其实就是一种温暖。

坐在春天里，想象一下爱情

　　我对于春的印象也许不仅仅局限于某种日常的概念。我习惯于在其中添加一些诗意的想象，比如爱情，比如希望。我承认，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个感性多于理性的人。所以，哪怕是在平常而琐碎的日子里，我也希望能从中获取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那么，我所能想到的最远的春天是什么样子呢？是新芽初现时的那抹绿痕？是杨柳青青时的生机？还是姹紫嫣红时的多姿？我这么想的时候，三月已经不知不觉就要过去了。头顶上，是春雨扉扉。眼中，是落英缤纷。或许，世间事，皆是如此。获得，然后流逝。绽放，之后枯萎。美丽的尽头终是荒芜。

　　我不知道，当我静坐在春天的某个角落的时候，我是否还可以找到一些更深更远的意义。我放任我的思绪，让它伴着春风游走，流转。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瓣，都成为我寻觅的方向。我尽量想象自已的人生，希望，旅程，或者爱情。它们和春天应该是有着某种关联的。就像是一个开始一样，一旦开始了，便不希望它马上结束。然而，终是要结束的，说不上残忍，继续的只是生活。事实上，春天也罢，爱情也罢，我所知道的总是太少，我留住的总是不多。那些可怜的印象，就像落花，有着美丽无比的身姿，却总要随雨打风吹去。春天原不是我想象的，就像爱情也不是我想象一样。坐在春天的枝头。我却只有看着春光一点一滴地逝去。他们说，那叫，春逝。多么伤感的词汇。

　　偶然想想，觉得有点吃惊。不知不觉，我已经走过了多少个春天啊。怎么就过去了呢？恍如昨日。还记得，那个儿童坐在开满桃花的窗前口齿不清地念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那个少年登上层楼的时候，也曾咏过“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那么，有多少跟春天跟爱情有关的诗句，还可以留驻在唇齿之间？那是我所能想到的最远最远的时光吗？或许，还有更久远的吧。那些已然遗忘的日子里，不晓得还错过了多少和春天有关的故事。或许不只是我一个人错过了吧。不知道是现代人开始珍惜了，还是爱情变得越加的泛滥，如今的电视广告里，报纸上不都在一遍遍煽情地重复着：“春天来了，让我们开始谈一场恋爱吧。”听着这些，我笑。这些，距离我，已经是多么久远的事了。

　　或者，我该是生于春天的吧。这是一个奇怪的想法。生于繁花之中，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和喜悦。春天是种植爱情的日子吧。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热爱着无限的春光呢？就算是在名字里，似乎也写满了某种热烈的期盼。探春，迎春，惜春。红楼梦里的名字，同样，也是生活里的名字，唤着这样的名字，似乎生活也变得亲切和亮丽。大俗里往往含着大雅。这当是生活里最纯朴的想象和情感吧。我喜欢这样的名字。一辈子，守着一个有着春天一般名字的姑娘。多好。那是我曾经梦想吗？也许吧。

　　然而，我出生的日子注定是和春天擦肩而过的。人间四月天，自然也是清丽无比的。它就依靠在三月的边上，像一棵树，像一条河，又或者像一个很亲近的人，相互依靠得久了，自然便生出了些许的感情。那时候，花还未落尽，流水依然清清。我的啼哭声定然也还带着些许春的气息吧。我常常想到这些，内心也因此觉得和春天有着某种更亲密的感情。我应该喜欢这样的日子，我应该喜欢我已经走过的这么漫长的人生，就像我无法遗忘爱情本身一样。

　　我想，春天过去的时候，我的生日就快来到了。那是一个春逝的日子。那样的日子里，不知道枝头还能守住几朵春花。想想春天，想想爱情，我突然觉得它们之间有着某些惊人的相似。一样的惊艳，一样的短暂，一样的迷离，一样的不可把握。那是我所能想象的最真实的春天和爱情吗？坐在春天里，想象一下爱情。淡淡地，淡淡地。像微雨。我看不清。就像看不清镜子里被水气模糊了的自己一样。

很多年前，听过一首歌，歌词已经忘掉，但歌名却得到牢记，叫《有一天我也会老》。

　　我至今依然奇怪，就这么一句歌名，为什么能在我的脑海里长存。那时我很小，小到足以遗忘身边的很多人和事，我常常对于一些比较细节的琐事缺乏清晰的记忆，以至于在多年以后的某个瞬间，当它突然涌现在我的脑海时，我竟然会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那是真的，我告诉自已。当我这样告诉自已的时候，我依然对我的记忆存有怀疑，年少时的记忆总是呈现出一种断点难续的模糊景象，就如同我所说的这首歌一样，我唯一所能记得只是这首没有任何弦律可作为依托的歌名。我确定，对于“老”，这样一种概念，我恐怕从未热心过，我甚至疑心我连其中的弦律也不曾热爱过，这才可以解释，如今的我，为什么会将那首歌的弦律和歌词忘得干干净净。

　　时间是如此的无情，如同一个深渊一样，将我们的青春年少毫不怜悯地拉扯下去。当我们不经意地遥望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们所回忆的东西离现在已是如此的遥远。那天，无意中翻到一张旧相片，黑白色的。一个秀美的女人，齐耳的短发，抱着一个小孩，很朴素也很温柔的样子，就那样站在一堆石头前。在哪里照的，我不知道，但照片中的人，我自然是认得的。秀美的女人是我的母亲，那个小孩便是我。

　　母亲是真的美丽，既便是这样一张简单的黑白相片，也无法掩盖母亲透出来的自然气质。还有那个还很小很小的我，那时是多么的小啊，应该是还不会说话，还不会走路的年纪，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对这个世界的无比惊讶。

　　现在，照片中那么小的我，已经长大了，世间之事，已经很少能让我惊讶了；而照片中那么美丽的母亲，却已是头上青丝变成了白发。在童年或少年时代的大部份时光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也会老的。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应该是永远年轻且漂亮的，我从未，哪怕是偶然的一次，想象过母亲有一天衰老的模样。我曾如此地骄傲于我母亲的美丽。细想想，我大约便是在这种莫名的骄傲里，度过了童年的快乐时光的。

　　有时候，我会这样想，一个人可以家境贫寒，可以生活清苦，但倘若还能得父母的关爱，还能在父母膝下承欢，既便是怎样困苦的童年，也应该是幸福的。我的童年时代是幸福的，关于这一点，我从来不曾怀疑过，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的父亲死于一次意外。这样一次意外，对于原本幸福的家庭来讲，是灾难性的。我至今依然记得，母亲在一夜之间，是变得怎样憔悴且苍老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常常会在黑暗里听得母亲低声哭泣的声音混合在时钟冰冷的滴嗒声里，很冷。我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时间，以及时间里隐藏的种种不幸，在母亲的额角是如何一刀又一刀残忍地割划下去的。在很长时间里，我无法承认父亲会永远地离我而去，无法承认美丽的母亲会在瞬间苍老。我开始无比地憎恨着时间，憎恨时间深处的某些不可抗拒的不幸。

　　然而，时间依然是如此得无情。无论我静止还是追逐，无论我憎恨还是恐惧。事实是，在母亲艰辛地将我们几个儿女拉址成人后，她更苍老了。她的整张脸都由于在岁月的挣扎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我曾不止一次地试图想从她的脸上找出旧日秀美的模样，但是无一例外的，到最后留给我的都只有伤感和失落，以至于到后来，我只能暗暗地接受时间的冷酷。唯一令我安慰的是，我依然可以从母亲温暖的眼神里找回过往的甜蜜或苦涩的记忆，在母亲温柔的眼神里，浓缩的是母亲过去所有动人的影象。

　　搜寻这样的记忆其实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有时候，我觉得在时间的烟尘里，痛苦总是比快乐还要清晰。我依稀记得，那首《有一天我也会老》，便是在我父亲死后，我才听到的。听到这首歌时，我并不快乐，我并没有将之当作一首可以传唱的歌曲来看待，其中唱及的“老”，对于我本身并没有任何值得深刻记忆的价值。但毫无疑问，这首歌令我想起了我渐渐苍老的母亲，它以一种浪漫的手法，摧毁的是我对于母亲永远年轻美丽的最终幻想。我仿佛在念及这样一首歌名的时候，一夜之间思想便成长了许多。我终于清楚地知道，母亲，或者我，总有一天，会慢慢变老，母亲无法永远年轻漂亮，我也无法永远做一个无忧的孩子。明白这样一个事实，我变得分外忧伤。

　　那天，回到家。母亲照着镜子叹息地说，老了，真的老了，你们都长大了，我已经老了。我静默无语，我想说的是，无论母亲变得多老，在我的心里，母亲永远和年轻时一样美丽，我还想说的是，苦难的沉淀，有时候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丽。可是不知为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已，年轻的自已，显得多么精神，离苍老应该还有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罢。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只是我不知道，等到我老去的那一天，我是否还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记忆里母亲美丽的容颜；不知道，当我老去的时候，岁月沉淀在我身上的倒底是什么；不知道，当我老去的时候，我又将会变成什么模样。